“不必了。”朗秉白低沉的聲音此刻如同冰川碎裂。
他扯松領帶,手機螢幕在男人持續握緊的重壓下發出即將碎裂的悲鳴:“今晚事出緊急,我不計較。而你要做的,就是讓小月下次推開任何一扇門時,”朗秉白盯著弟弟的尾燈消失的匝道盡頭,極力壓抑著暴怒的聲音浸透每個位元組,“從手術室到太平間,每個角落都開著朗二少喜歡的厄瓜多的玫瑰。”
“不然,再有下次,你這個院長也不要幹了。”
周聞錚微微垂著頭看著手機上發來的訊息,董其銘癱在地上的剪影像條擱淺的翻車魚。董家?那個西北油田的董家。
周聞錚瞭然的把手機放起來,抬手阻止了要把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董其銘拖走的保安。
外面的重要外賓都離開了,張主任擦著滿腦門子的汗也走了進來,看著保安站著不動,滿肚子的邪火頓時有了發洩之處:“幹嘛呢!在這傻站著等著我幹呢?學校請你們過來喝西北風來了,打個電話一請二請,磨磨嘰嘰都使喚不動,再這種工作態度我就讓領導把你們請回家喝西北風!”
話音剛落,一旁突然傳出了玩味的揶揄笑聲:“好大的官威啊。”
張主任猛地打了一個哆嗦,周聞錚安安靜靜的站在那,也不說話也不動,差點讓他忘了,這位更是個難伺候的主兒。
張主任只能再次調動了臉上的面部器官,小心的彎著腰,再次用阿諛奉承的油滑聲音轉向周家大少爺:“不好意思啊周少,他們確實工作上有所懈怠,我也只是稍微敲打他們一下,您別介意……”
周聞錚不耐煩的揚起手打斷了他,指了指地上被托起雙臂的董其銘:“你們走,這個人交給我。”
張主任一下卡了殼,他小心翼翼的想提醒一下週聞錚:“可是這是朗總點名要重點關照的……”
周聞錚臉上的笑一下子危險起來,他垂下頭盯著那個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兇惡眼神而瑟瑟發抖的胖男人:“怎麼,他朗家大少爺要比我這個周家的高貴這麼多嗎?”
要的就是這句話!洗幹淨責任的張主任二話不說猛地轉身,手一揮帶著幾名保安和剩下的幫兇,迅速的撤離了現場。
現場再次安靜了下來,周聞錚從懶散的靠著門框的動作起身,走到心如死灰的董其銘身邊,伸出腳踢了踢他的腦袋:“別裝死。”
董其銘此刻心裡只想著朗月現對他的態度,對比程澈的差別待遇,他連呼吸的動作都放慢了,只覺得滿心痛苦的要炸了。
董其銘知道自己是個爛人,但是他從沒如此真情實感的喜歡過這樣的一個人。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為了一個人做那些他以前只覺得嗤之以鼻的傻事。只是學校論壇中有人發了一張疑似有朗月現出現的照片,他就像是檢查自己最重要的參賽畫作一般,仔仔細細的從一群模糊的人影中妄圖找出自己最心心念唸的那一個。
他也曾躲在美術教室的窗簾後,看著鏡頭裡搖晃的光斑,企圖再像上次偶遇的那樣,用鏡頭捕捉到朗月現出現在人跡稀少的老校區的美術樓前,一等就是七八個小時。
他最引以為傲的水彩風景寫生,已經全部變成了水彩肖像,水彩人體。他的所有構圖,設計,創作,完全變成了那個他夢寐以求的身影。
他曾經在淩晨三點從幾百個顏料混色中只為選出最合適好看的顏色去勾勒朗月現喉結的陰影,丙烯顏料在畫布上凝結成他無比貪戀的肌理。
董其銘知道自己被慣壞了,是個不討人喜歡,徹徹底底的爛人。但是當他剖出自己血淋淋的真心,如朝聖般小心翼翼的捧到那個人面前,想讓他看一眼,哪怕就看一眼,他想對他說,這是他最幹淨的地方了,全部都是你的。
可那個人甚至不是他想象中的嗤之以鼻,出言嘲諷,而是完完全全的無視了。
董其銘突然剋制不住的想笑,喉間湧上一股鐵鏽味,指甲深深扣緊地板中。原來最完美的嘲弄,是連他對其無理的褻瀆都不屑一顧。
董其銘這才意識到,哪怕是跪在他面前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得到一聲滾和一個響亮的巴掌,他都沒有這個資格。
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董其銘的爛人真心,終究還是徹底爛在自己肚子裡了。
“呼吸輕點。”周聞錚忽然用鞋尖挑起董其銘的下巴,“你抖得比賭場裡輸光的癮君子還厲害。”董其銘被迫看清了這個人的臉,是今晚那場滿城聞名的盛大宴會上,非常出名的另一位主人公。
當董其銘看清了周聞錚看他的眼神後,心灰意冷的臉上表情突然扭曲起來,像是將今晚所有的委屈痛苦全部爆發出來一般的怒吼:“為什麼你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明明程澈才是那個連看他一眼都不配的該死的垃圾!”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你們都看不起我!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