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處都像是在說:“你也配?”
不知道是踩斷了程澈因為身體和尊嚴被反複踐踏,本就岌岌可危的腦海中的哪根弦,程澈怒了。
他明知道這種行為可能會引起朗月現的不滿,可是他忍得渾身發抖,還是忍不住。他腦中被極度的羞恥和憤懣折磨的神智不清,耳中被怒火灼燒的嗡嗡作響,口中不受控的一句又一句的蹦出朗月現不願意聽的話。
我不去,我不去。
“你要幹什麼?”程澈在驟然炸響的耳鳴聲中逼問自己,“你要把他逼走嗎?你算個什麼東西,你在這跟他耍脾氣?”
那些被侮辱踐踏時他硬生生吞嚥的冰碴,此刻全部化作對自己帶刺的謾罵紮向太陽xue。“你也配耍脾氣?他特地跑來救你,你哪裡值得他這樣做?那是唯一對你好的人了,你這是在做什麼,犯賤也要有個度。”
“你是想將他趕走嗎,要惹得他也徹底厭煩你?”
程澈腦海中被無數的辱罵沖擊,越罵他他越痛苦,越痛苦就越不清醒。劇痛從崩裂的嘴角漫向心髒,程澈像是在極度的崩潰下開啟了自毀模式,他自暴自棄的用著此刻能發出的最大的聲音:“我不去醫院。”
“我不去。”聲音像生鏽的刀片刮過鐵板,他不斷說著抗拒的話來挽救他那搖搖欲墜的自尊心。
朗月現扶在他肘彎處的手驟然收緊,程澈能聽見自己的骨頭在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嘲弄的施捨下咯吱作響。
可當朗月現扶著他的手真的從他的胳膊上拿下去後,程澈意料之中卻又無比痛苦。
在那彷彿被活活扯斷心髒連結著身體的命脈一樣的極度痛苦中,他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自己最後一次觸碰月亮的機會。
那雙為他拭去血跡的手,解救了他整個悲慘人生的手,此刻將要毫不留情的從他的世界撤回。
程澈嘗到了鐵鏽味的心甘情願,他竟奇異的感受到了一種解脫。
可眼中的不知何時湧上的淚瞬間滑落下來,滾燙的淚水劃過帶傷的面頰,像是被粗糙的砂紙狠狠擦過,帶來一陣麻癢的疼痛。
緊接著,自己的肩膀和腰卻被牢牢控住了。程澈震驚的瞪大了腫脹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扭頭看著只是單純想換個姿勢以便更好地支撐他站著的朗月現,帶著無所謂語氣的開口說道:“不去就不去吧,帶你去醫務室。”
程澈覺得自己此生所有的運氣,就在這一刻耗盡了。
他看著渾然不覺自己帶給了別人多大震撼的朗月現,滿足的頭暈目眩,清晰地聽見自己以往將近二十年的悲慘人生正在血管裡分崩離析。
他恍惚間覺得此刻或許不是在做夢,畢竟以他貧瘠的想象力應該是做不成這麼美的美夢的。
朗秉白顯然也震驚到了,他張了張嘴,卻難得的卡了殼。
在朗月現就要帶著程澈動身離開的時候,朗秉白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伸手欲攔,臉上掛著僵硬的笑意,出聲勸阻道:“還是去醫院吧小月,畢竟有醫生照顧會更好一些,你也累了一天了,該回家好好休息。”
朗秉白實在不想讓這兩個人再有任何的機會單獨相處,他甚至試圖以朗月現這位格外被看重的朋友角度著想為勸阻方向,好言相勸道:“最好全面檢查一遍,以免有什麼錯漏,不是嗎?”
朗月現也覺得去醫院檢查更安全一些,奈何程澈不知道犯的什麼倔脾氣,死活不願意。他也沒辦法強求,只能拒絕他哥的好意:“沒事,先去醫務室包紮一下看看情況,不行的話我明天再帶他去醫院,別擔心,哥。”
朗秉白:“……”
誰擔心他了,朗秉白氣到無話可說,正要再勸,張主任這時在一旁殷勤的接話說:沒事的朗總,我們學校的醫務室是二十四小時值班制,配備的校醫也是有專業的醫務工作證的,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結果在朗秉白投來的愈發不善的目光中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徹底閉上嘴站在一邊低著頭不敢吭聲了。
朗秉白站在原地,看著那輛利落離開的柯尼塞格,臉上的表情徹底陰沉下來。
手機仍在不斷震動,院長戰戰兢兢的彙報順著電流聲傳來:“實在是不知道二少爺會突然過來視察,厄瓜多空運的玫瑰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