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禾真是一點不想管了,她頹然地躺到一樓沙發上。
阿姨已經下班回家,做好的飯早涼颼颼了,她不想熱,也沒胃口,於是開啟電視,抱著兩瓶酒狂灌。
不止是馬飛飛,她自己的酒量也是與日俱增。
其實一開始她還對酒這個東西十分忌憚,畢竟她見識過爛醉的郭潤娣和陳永財發起瘋來是什麼模樣,但做生意打交道又免不了酒,她只能剋制自己,免得墮入歷史的邪惡旋渦。
此刻什麼念頭都沒有,她高舉著酒瓶沖空蕩蕩的四周喊:“幹杯!”
她一頭栽倒在沙發上。
偌大的客廳沒開燈,只有電視機的螢幕光亮一陣暗一陣,乜斜著眼瞧過去,畫面上一張楚楚可憐似林黛玉的臉,一位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的青年公子充滿憐愛地沖她道:
“...我見姑娘如明月,至純至潔,只是這人間世道,一個小女子怎能承受得了...”
紀禾大聲笑起來。
笑得直不起腰,笑得險些岔氣,笑到最後眼淚團團地擠出來。她猛地將酒瓶砸到螢幕上。
電視機像個透明的魚缸一樣應聲碎裂,無數魚群潮湧而出,銀色的月光和藍色的海浪漫過她的身體。她恍惚覺得自己在浮游,像無生命的單細胞生物體。
匹諾曹似的提線木偶小碎步地跑過來,和她並排飄著,仰望太空。它在說話,但說什麼壓根聽不清。一張漂亮的臉蛋出現在木偶後邊,湊過來輕輕吻了她的額頭一下,用夢幻般的嗓音說:
“紀小魚,永遠光明快樂。”
...永遠光明快樂
...永遠光明快樂
她很快樂,可為什麼她在哭呢?
翌日醒來,眼睛腫脹,頭倒是不疼,惺忪睜開條縫,隱約看見烏爾蘇拉毛絨絨的腦袋匍匐在她胸口——難怪一晚上都覺得胸悶,敢情是被這只肥貓給壓住了。
紀禾拎起它丟到旁邊,手一動,才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薄毯。
這時飄來一股飯菜香,側眸望去,不遠處的餐桌上擺了幾碟食碗,騰騰熱氣正往上游蕩。
廚房裡還有動靜,林阿姨來這麼早?她喊:“林阿姨。”
結果陳祈年端著一蠱湯走出來:“姐,是我。”
紀禾大腦短暫地宕機了下:“陳祈年?你怎麼在家?你這會不應該在學校嗎?”
“我昨晚飛回來的。”
“學校放假了?這麼早。”
“沒有,不過也快了。”
“那你跑回來幹嘛?”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陳祈年蹲下身,將醒酒湯遞給她,望著她輕聲說:“我怕你難過的時候沒人陪你說說話。”
紀禾不由得怔愣片刻。
好像頭一次發現陳祈年的眼睛這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