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不能這樣對妾……皇上、皇上!那是妾的家人啊……那是妾的父親啊!妾的父親可是朝廷肱骨啊皇上……皇上!”
戚均卓套了車在東華門外等候,待楚鳴珂登車,他便趕馬沿著南街往前走,車內搖搖晃晃的,楚鳴珂閉著眼睛養神,聽見戚均卓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督主,您說的那枚玉佩來歷已查到了,確實是陳家的東西。”
車內的楚鳴珂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戚均卓便道:“那玉佩乃是陳倫達父親貼身的物件,約莫三十年前,他力排眾議率軍北征,卻在臚朐河兵敗被殺,危素人砍下了他的頭顱掛在大纛上回王庭,連個囫圇屍首都沒留下。”
“玉佩呢?”楚鳴珂睜開眼睛,問。
不料戚均卓卻是說:“這便不知了。但屬下推測,十有八九是與頭顱一同帶回了王庭,當作戰利品。”
楚鳴珂長出一口氣,似乎有些疲憊,他隨著車馬的搖晃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按眉心,又問:“與他交戰的危素主將是誰?”
“好像叫……”車外的戚均卓頓了頓,絞盡腦汁地回憶異族人拗口的名字,“畢力格?”
車內傳來砰的一聲響,緊接著是楚鳴珂的聲音:“你說誰?”
“畢力格。”戚均卓肯定道。
車外雨聲漸小,待到了城東,雨便徹底停了,問完那玉佩來歷後,楚鳴珂一路無話,直至聽見坐在車架上的戚均卓籲一聲勒停了馬,方才開口:“怎麼了?”
“督主,”戚均卓伸手將車簾掀開了一條細縫,“是譽王。”
往前再打一個彎便是陳家,楚鳴珂睜眼向外看,沒瞧見譽王,卻見馬車停在路旁,不知在等誰。他嘆了一口氣,打簾下車,行至那停於路邊的車前,叫了一聲殿下。
車內的譽王這才掀起遮住車窗的小簾,露出半張臉來,不待他開口,楚鳴珂便道:“殿下不該出現在這裡。”
譽王沒想到他說話這麼直截了當,頓了頓才道:“當年舅父蒙難,所累玉麟邊騎無數,回京受審時,乃是陳公暗中護佑,他們的性命方才得以保全,如今你……”
言及此,譽王的情緒倏然有些激動起來,堪堪才止住話頭,深吸一口氣,道:“他是我忘年交的摯友,我來看看他。”
“自古天地君親師,沒有朋友。”
楚鳴珂仰面看著他,目光銳利,帶著警告:“此等謀逆之人,不值當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韙來看他最後一眼。”
抓著窗簾的手猝然收緊,譽王居高臨下地注視楚鳴珂的眼睛,雙唇微抿,看起來既緊張又惱怒。
“鳴珂!謀逆二字的分量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陳公於舅父、於玉麟邊騎有恩!你怎可——”
“貪利忘義之人,施恩只為圖報。”
楚鳴珂無視了他眼中的慍怒,只是向前半步,湊到車窗下,低聲道:“殿下將他當作朋友,卻不知他借你做文章,好讓自己的兒子青雲直上。這樣的人,當真會為了身負謀逆之名的玉麟邊騎不顧一切?定遠侯倒了、單家倒了,殿下與皇後、二皇子沒了靠山,皇貴妃又是危素人,那最該高興的是誰?當年違背皇上旨意將單家滿門抄斬的訊息傳進坤寧宮的可是陳妃的侍女,殿下您親耳聽見了。”
譽王的眼中浮現出震驚神色,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楚鳴珂:“不、不可能……陳妃此舉是為了讓母後替舅父求情……陳公與舅父當年分明……”
“殿下,玉麟邊騎是大楚最鋒利的劍,如若持劍之人都要將其折斷,任憑旁人再怎麼挽回,也無力迴天。陳倫達要保的從來都不是玉麟邊騎,而是他自己的慾望和野心。”
言盡於此,楚鳴珂後退兩步,朝車內的譽王一禮,旋即招手示意停在不遠處等待的戚均卓跟上,拐進了陳家所在的那條衚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