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上來嗎?”他問。
“不了。”
“為什麼?你走路也很累。”
和眼下的處境相比,獨自走路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它是馬,不是摩托。”精神緊張下就開始口不擇言,意識到即將暴露的本性,我立馬端正態度解釋,“兩個人太重,對它膝蓋會有負擔。”
“這樣嗎?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也走很久,我下來吧。”
如果他全程老老實實坐在馬背上,我內心也不會如此……煎熬。我會想象成此刻的我牽著一頭沉默的驢,驢背上揹著兩袋鹽,驢不會說話,鹽也不會說話。
可惜現在驢背上是個聒噪的阿凡提。阿凡提不騎驢了,阿凡提騎馬,阿凡提不會說“芝麻開門”,阿凡提或許會突然發問“你是高亦嗎?”。
“我下來吧,我也不是很累。”他說。
“你想踩牛糞?”他的聒噪其實也沒說幾句話)使我心煩意亂。
“不用,別亂動,別鬧騰。馬脾氣不好,當心把你甩下去。”
努力想象自己是個行走在沙漠的孤獨的旅人,唯一的同伴是有三個駝峰的駱駝,駱駝在反芻胃裡的仙人掌。月亮變成火輪一般的太陽,腳下是炙熱的沙漠,鼻腔被沙子塞滿。
樹樁變成被沙子吞吃的白骨,我在尋找綠洲。綠洲,目的地,到達就是解脫。
不切實際的幻想,是逃離眼下的唯一途徑。
逃避,逃離,極力抗拒,不願面對的往事。
他有在看我嗎?自上而下的俯視。想象中他的注視能把我的腦勺盯穿。
或許一切只是我心虛狀態下的錯覺。
終於熬到前方的綠洲——熟悉的旅宿蒙古包。
此時已是黎明前夕,一排排蒙古包頂相鄰的彩旗在風中揮舞。
此時,他突然打破寂靜:“其實我記得路,”他穩坐在馬背上,說,“可是我不想走路了,今天晚上圍著篝火跳了好久的舞。”
“……”
沉默了一會,他才後知後覺道:“啊,我之前說過了。”
我半轉過去面對他那方向,低著頭:“下來吧,扶穩,小心卡到鞋。”
“高亦。”他輕聲道。
言語如同定身魔咒一般。
“……你說什麼?”
“沒什麼。”
他笨拙的獨自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