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種時侯,我不待她拿出看家的本領,便早早地繳械投降了。為著這種小事鬧得不可開交花不來,往後的日子咋過?我裝個笑臉說:“好了,好了,別生氣,還不是為小王的病…”
“他的病關你屁事?他自己不焦急,你焦啥急?”妻子嘟嚕著。
“你那能這樣說話呢?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他不是不焦急,是沒法子!”
“那你焦急,是有法子啦?”妻子餘氣未消,又鑽起牛角尖來了。這樣的事跟她是說不清楚的。
哎,看來小王來日無多了。這幫醫生呀,怎麼連啥病都診斷不出來呢?只是吃飯拿工資的角色……我心潮起伏著。
“這樣吧,小王既到這步田地了,‘死牛當作活牛醫’讓我舅舅給看看,他是醫生。省得人家說我沒有同情心!”妻子嘮叨著,對我剛才的責備耿耿於懷。
“在那家大醫院的?”
“你要大醫院?那讓你失望了!他是劉莊赤腳醫生老劉。”
各大醫院的醫生都奈何不了,一個赤腳醫生能有多大能耐,他行嗎?我肚子犯嘀咕了。
“如果不放心,那就別去看了。”妻子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說:“老舅可是出地‘香烏籽,老啦田韭姜’,他原是名牌大學高材生。畢業後任h地區醫院的主任醫師。後因得罪上司,因此,在反右時就讓他解甲歸田,回家務農。後來劉莊的黨支部書記看他是個人材,就讓他當上了赤腳醫生。…有些病人連大醫院都認為不治之症在他那裡卻治癒了。文革後落實政策,h地區醫院要調他回去,縣醫院不同意說:‘他那麼好的醫術,你們能用,我們不能用?’鄉衛生院聽說縣醫院要調他去也不同意:‘縣醫院用得,我們用不得?…’舅舅卻說:‘我那裡也不去,那些地方我都生活過夠了!這裡的人們和我有感情,我歡喜這裡。’話是實話,信得過就讓小王去看看,能治好也未可知。”
有這樣的機會自然也不會放棄,儘管是出腳醫生,但卻也是醫生呀,而且他畢竟還是舅舅呢。
第二天,我和妻子陪著小王去了劉莊。
劉莊的醫療門診部設在大祠堂的左廂房。祠堂的正殿作病房,裡面住滿了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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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診的病人從四面八方慕名而來。有來自百十里外的各州、各府、各縣人;也有來自咫尺天涯的本鄉、本土、本地人。在祠堂門口排隊著。他們有站著、坐著、有的乾脆在地上攤了塊布躺著;有老人、大人、和小孩。說話聲、笑聲、和兒哭嬰啼、紛紛嚷嚷合唱著;刺鼻的藥水味夾雜著汗臭屁臭到處漾溢著。我們擠過了人叢,穿過門外排著的一長溜就診隊伍,來到了左廂房。進了房門,只見一位滿頭銀髮的老醫師在給病人量血壓。
“舅舅好忙呀!”妻一進門,早放開大嗓子。
“是妮子嗎,可把你舅媽思念壞了!一結婚,就把我們給忘了,哎,人老了,不中用,你們也不來了。今天是啥風把你們吹來了?”
“怎麼能忘掉您老人家呢?早就想過來,可就脫不開身。哎,你們一向可好嗎?”
“好,好,我們都好!你今天……”舅舅邊說邊給病人量血壓。
“你看,我只顧說,把他倆涼在一邊了。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我愛人,那個是我愛人的朋友小王。”妻子指指我和小王又接下說:“小王得了一種病,大小醫院都跑遍了,沒看出個道道來,想請您老人家給診斷一下。”
“你們先坐,”他給病人量完血壓,開了處方,未了又千叮萬囑:“安心靜養,多吃芹菜,水果,洋蔥,煙就別抽了,得戒掉,一抽菸血壓馬上就會上來……比上次好多了。”
那病人唯唯喏喏,千恩萬謝答應著走了。
要不是妻子領著來,小王恐怕等到日落西山也輪不到他就診。好在這年頭走後門成了順理成章,司空見慣的事。小王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挺胸收腹地呈岀那顆白得發青的禿頭。
“你的頭髮是啥時侯掉的?”舅舅拍拍禿頭,左瞧瞧,右看看,好象挑選一個大西瓜。
“大……大……約二十多……天的一個夜裡。”小王張著口吃的嘴巴。“
“在掉髮前有沒有吃過不愛吃的,或以前沒有吃過的東西?”
“沒……沒有。”
“過來,我看看你的眼睛。”舅舅看了看說:你的病是‘鬼剃頭’!”說著又看看小王的白得慘人的雙手說:“看這手跟正常的‘鬼剃頭’的手似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