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大吃一驚:是的,小王的雙手象死人手一樣白得無血色,小王臉色蒼白,兩行眼淚淌了下來,好象馬上要告別這個世界。妻子嚇得聲音走調,渾身如同篩糠。妻子膽小,我怕出事,問舅舅:“舅媽呢?怎沒見她呀?”
“她在家洗衣服呢,”舅舅低著頭正想給小王寫病歷呢。
我對妻子說:“快去幫舅媽洗衣服去,別讓老人家累著!小王這裡有我陪著沒事的。”
多日未見舅媽妻子自然高興,三步並做二步走,飛也似的走了。
小王流著淚,我心裡犯嘀咕著:“鬼剃頭”雖不多見,但沒聽說是絕症呀。我抱著一線希望問:“這病對生命有沒有威脅?”
“沒有威脅,但有影響。其實,所有病對身體都會有影響的。”舅舅說。
我瞟了一眼淚水縱橫的小王,問舅舅:“陳家集有人得了這病死了……”
“那是自然死亡,跟這病無關。”舅舅沉思了一會說。
我們終於都鬆了口氣。
舅舅說:“你先講講發病的經過吧,對治療有好處。”
小王瞟了我一眼,低下頭黙不作聲。良久,舅舅又說:“你要是不講,讓我怎好對症下藥呢?”
我在一傍催著:“你快說吧,有病瞞不了太醫。現在沒有比治病更重要的。”
“那好……好吧。”小王終於鼓足了勇氣:“他……他媽的,你……他媽的不要急,讓我……他媽……媽的從頭講……來……”小王結結巴巴張著笨嘴說。
“那裡來的楞頭青?”舅舅面露怒色,轉身問我:“你所交的都是這類人?”
真讓我難堪!初來作客,竟讓舅舅不顧情面的……我感到無地自容!小王這人也真是的,在長輩面前說話也不注意,看今天怎樣收場!哎……真讓我為難!但此時此境解釋還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也可爭取舅舅的諒解:“舅舅,小王口吃,他的口頭禪是‘他媽的’這話不說。下就說不下去。其實,他雖是山野粗人,心眼不壞。”
舅舅轉身嘆了口氣,對小王說:“哎算了。說吧,說吧,說完了對你的治療有好處。”
我終於舒了口氣。小王也如釋重負,又開始講述。說實話,小王雖然罵罵咧咧,滿嘴噴糞,最好的話從他的嘴裡出來往往成了壞話。但人品不壞,很講義氣。正因為如此才成了我的莫逆之交。那天小王講述“鬼剃頭”的經過講得很糟,一則因口吃,二則被舅舅克了一頓後講話一拘束,更加結結巴巴,我聽了老半天才明白個大概。如果我現在將他的原話全盤托出,那麼最精彩的故事從他那張臭嘴裡出來,大家一定味同嚼蠟。考慮再三,只能用我低得可憐的水平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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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十多天前的亊。
那天剛吃過晚飯,他愛人說:“爸捎信說明天來咱家。我想,也總得買點什麼,意思意思。”
他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咋不吭氣啦?”他愛人有點不高興。
他拍了拍口袋說:“小袋二層布,鈔票未放過!”
“你就不會去打獵,弄點什麼過來?老人家老遠跑來,既沒錢買鮮的,但也不能讓他空著肚子回去呀。”他愛人紅著臉,一肚子不高興。
有山獸獵,倒也可以,但大部份山場早毀於農業學大寨劈山造田。近年雖然退耕還林,但剛栽下的小樹未成氣侯,別說是山獸,就是黃鼠狼拜堂也看得一清二楚。只有離家十多里的“鬼叫崖”自然保護區,野獸卻多的是。但卻禁止捕獵。
“鬼叫崖”歷來因多山精鬼怪而聞名,人跡罕至。山上古木參天,怪石磋峨,百巨巖崢嶸。每當西山日暮,狼鳴虎嘯,鬼哭神嚎,令人毛骨悚然。且又多蛇蟲,護林人曾見一條巨蟒在吞食一頭狼……
他是膽大出名的人,常常夜獵,如龍似虎,那些所謂的山精鬼怪都不在話下。至於夜間偶爾上“鬼叫崖”偷獵,打幾隻野兔或山雞什麼的,鬼不覺,神不知。卻又何妨?於是那天他穿上半筒膠鞋,帶著小黑和小花,背上獵槍砍刀就走了。
那是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小黑和小花在前面開路。它們是西德進口警犬的後裔。那年他叔叔任公安局長,小黑是走後門搞來的,小花則是因病而被淘汰的警犬。但作獵犬卻是一流的。我想全就是全縣最好的獵犬和它們相比,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倒也不是它們出地的尊貴,就是拿有獵人曾以一萬元一隻的高價買它們,而被他婉言拒絕來說,也足已說明了它的確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