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內心深處出現了一絲光亮:“莫非是那些人……那些人……”想起那晚在
藥王廟外刺瞎了十五名漢子的雙目,這些人來歷如何,始終不知。“難道他們將我囚於此
處,是為了報當日之仇麼?”想到這裡,嘆了口長氣,胸中積蓄多日的惡氣,登時便消了
大半:“我刺瞎了這一十五人的雙目,他們要報仇,那也是應當的。”
他氣憤漸平,日子也就容易過了些。黑獄中日夜不分,自不知已被囚了多少日子,只
覺過一天便熱一天,想來已到盛夏。小小一間囚室中沒半絲風息,溼熱難當。這一天實在
熱得受不住了,但手足上都縛了鐵鏈,衣褲無法全部脫除,只得將衣衫拉上,褲子褪下,
又將鐵板床上所鋪的破席捲起,赤身裸體的睡在鐵板上,登時感到一陣清涼,大汗漸消,
不久便睡著了。睡了個把時辰,鐵板給他身子煨熱了,迷迷糊糊的向裡挪去,換了個較涼
的所在,左手按在鐵板上,覺得似乎刻著甚麼花紋,其時睡意正濃,也不加理會。
這一覺睡得甚是暢快,醒轉來時,頓覺精神飽滿。過不多時,那老人又送飯來了。令
狐衝對他甚為同情,每次他託木盤從方孔中送進來,必去捏捏他手,或在他手背上輕拍數
下,表示謝意,這一次仍是如此。他接了木盤,縮臂迴轉,突然之間,在微弱的燈光之下
,只見自己左手手背上凸起了四個字,清清楚楚是“我行被困”四字。
他大感奇怪,不明白這四個字的來由,微一沉吟,忙放下木盤,伸手去摸床上鐵板,
原來竟然刻滿了字跡,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字。他登時省悟,這鐵板上的字是早就刻
下了的,只因前時床上有席,因此未曾發覺,昨晚赤身在鐵板上睡臥,手背上才印了這四
個字,反手在背上、臀上摸了摸,不禁啞然失笑,觸手處盡是凸起的字跡。每個字約有銅
錢大小,印痕甚深,字跡卻頗潦草。
其時送飯老人已然遠去,囚室又是漆黑一團,他喝了幾大口水,顧不得吃飯,伸手從
頭去摸鐵床上的字跡,慢慢一個字、一個字的摸索下去,輕輕讀了出來:
“老夫生平快意恩仇,殺人如麻,囚居湖底,亦屬應有之報。唯老夫任我行被困……”讀到這裡,心想:“原來‘我行被困’四字,是在這裡印出來的。”繼續摸下去,那字
跡寫道:“……於此,一身通天徹地神功,不免與老夫枯骨同朽,後世小子,不知老夫之
能,亦憾事也。”
令狐沖停手抬起頭來,尋思:“老夫任我行!老夫任我行!刻這些字跡之人,自是叫
做任我行了。原來這人也姓任,不知與任老前輩有沒有干係?”又想:“這地牢不知建成
已有多久,說不定刻字之人,在數十年或數百年前便已逝世了。”繼續摸下去,以後的字
跡是:“茲將老夫神功精義要旨,留書於此,後世小子習之,行當縱橫天下,老夫死且不
朽矣。第一,坐功……”以下所刻,都是調氣行功的法門。令狐沖自習“獨孤九劍”之後
,於武功中只喜劍法,而自身內力既失,一摸到“坐功”二字,便自悵然,只盼以後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