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唯乍被‘萬魂之滅’,聖劍‘無色’刺中,都能倖存?
濟川的神色微變。他的嘴唇顫抖,如知答案,卻於心不忍,不可將其付諸言語,作家亦憐惜他的心,點頭,替他回答。)
——因唯乍的靈魂甚至幾沒有誕生!
他落回椅上,胸膛起伏,幾似氣力盡失。沉默許久後,他才起身,回到這敘述中。)
因此,我豈能不同情這兩個孩子——怎,想到她們在知道真相後迷茫的悲愴,不為之哀嘆——怎在想到那眾人追逐,推搡重任和虛妄的天命凜然後是一個接近於無,尚且不染塵色的嬰孩,回憶那黑夜中無盡,甚無言語可描述,因那陌生而至的迷茫,和最後那夕陽天下自發扛起了決戰之任——盡管連那事物的本質和虛妄,都不曾明瞭,只由一心那似出生,似夭折的悲傷和憤慨的啼哭,彼此為王為敵,叩問文明的曲折殘酷,文明的應然和未然的,是這兩個被遺落的孩子……
“啊!”他發出聲難耐的感慨,垂目而嘆。)
……如何使我不淚流?而我想她們的雙親亦如此想,比我更深千倍,因這結果,正映著她們最初的選擇:一落之下,竟至於此,何人敢想?
達米安費雪關上門。屋內寂靜,他疲倦抬眼而望,則見拉斯提庫斯站於窗邊,以那黑山般的長身背對他。月光流淌在他的黑發上,他姿態放鬆,卻仍挺拔,只帶著一絲令達米安費雪不解,竟比過去更難明瞭的如霧氣韻,久望窗外的月光海,沉默無言。他想知道生父在望什麼,也想盡快從他的折磨中解脫,只感難開詞句——自拉斯提庫斯歸來,達米安費雪自那第一目中已明瞭,他眼前的這個男人,若過去是因其作為人的憤怒悲痛,喜怒無常而使人不可捉摸,如今卻全然因另一事;海風吹拂,掠起黑發,許久,達米安費雪的意識幾在其中渙散,而唯聽嘆息,自那以手撫窗的人身中來。那手指,固可一動之下摧垮此脆弱的磚石構造,又終若無可奈何了。他因此驟然驚醒,目視拉斯提庫斯抬頭,發絲紛紜間,露出背後海面。
他在看什麼?
達米安費雪忽而悚然了;陰影勾勒拉斯提庫斯的面容,如此莊嚴而遙遠,他瞬間明瞭其綠目中漠然飄渺的原因,因那個引人畏懼,感情劇烈的男人——已然消失——他的膝蓋打顫,在理性可辯解之前,便了然——他面前這個人的形,承載的是神的魂。
“……陛下。”他呢喃道,幾要俯身,拉斯提庫斯已將他制止。他搖頭,示意達米安費雪坐下,後者虛浮地從命了,仰頭看他面前這個似是而非的容器:無疑,‘封魂棺’從什麼根本之處轉變了拉斯提庫斯——盡管他不知那是什麼。在那瞬間,達米安費雪感到終極在對他垂眸,而這超載,超凡感官,喚醒了他在美學上的敏感——但這是悲涼的,像那凍結之後海枯石爛的寂靜——不是他曾追求過的解脫和淨化,他沉溺的無害和安全——那是一種至極的疲倦,一種無盡的喪失和迷惘,卻失落了原先的柔情。他為之顫抖,因這意味著什麼?
那盡頭的答案,對於人來說太多了麼?
他搖頭。拉斯提庫斯望著他,不曾多言,只溫和道:“米涅斯蒙曾與你提及過‘海淵’對面之事,而你是忌憚他向你說明的利害,才一直與厄德裡俄斯作對,甚至不惜縱容戰爭,殺死你的姐妹的,是麼?”
此話令達米安費雪清晰,而也朦朧,因在他生父的綠眼下,這二十年的糾紛,二十年隱藏的心緒如此被平淡地升臨在水面上,他勉強點頭,而搖頭。
“是如此……”
達米安費雪對情況做了一些更正:比如說,他先前不知敘鉑.阿奈爾雷什文就是米涅斯蒙,但現在也不驚訝;他最初獲得這資訊的來源是索烏,而索烏的資訊,來自難雲阿。
“難雲阿。”拉斯提庫斯思索道,達米安費雪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見他回頭,望了一眼海面,而,就是這一眼,讓達米安費雪悚然而領悟了:
他在看‘海淵’對面!
“您知道什麼——您知道一切,對不對?”達米安費雪崩潰,爆發了壓抑的一切情感——他不再顧忌,抬手握住拉斯提庫斯的手,眼淚滑落面頰:
“求求您告訴我——真相。”他哭泣道:“我再也不願意受這良心的折磨,困惑的淩遲了。哪怕之後您殺了我也無妨,我想知道真相……”
而興許,達米安費雪從他的生父身上看見了第一次,為他而起,或者,為他所屬於的那群體——那掙紮的芸芸眾生,一抹真正卻也轉瞬即逝的同情。拉斯提庫斯望著他;他松開了他的手,撫著他的肩,沉默良久,但最終,他只說:
“‘海淵’對面確實存在某種威脅,但你如今已不用擔憂了,我會安置好一切。你的過失是不會被洗清的,費雪,”他對達米安費雪說,在他悲痛的淚水中:“但你的罪不比所有應活著的人多,也不比她們少。你應該活著,在今後幫助你的兄弟和那些不領悟的人,教導並安撫他們。我仍然保留你作為勞茲玟大公的職位,回去吧。”
他的手離開了他,達米安費雪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