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破封魂
三王破封魂greatest of the isery)
有雪飄落,她張手去接,在這夕陽暖融下,無處不是見虛幻般奇異,一撫之下,感官模糊,稍回神,卻仍在原處;背後,血海浪起,澎湃依然,散粒於她眼。她微愣神,因見,仍是:
諸生浮沉,滾沸其中,伸手乞憐,或彼此推墮,內有她曾熟識,曾相親,曾相殺,曾為讎仇的面孔,而,不乏方才對她施暴侮辱,斬身懸首者,而即垂目,手中仍是那藍劍,尖銳,狂力而輕盈。無疑,站此,她對其下那渺小眾生有幾絕對的掌控力,若她現下降身,可踏紅海,攫性命,複仇無盡,得暢快,而人無力阻止。
她閉目,轉身離去。冷風從前席捲,她抬頭,則見那銀發男人抬手,撥雪暴向前,面帶微笑,剎那間將她背後的紅海紅雲掩埋,複使二人頂上,唯是一片淡紫色的天幕。
月色隱現,她看天,又看向他。二人對望,方是男人抬手作邀請狀,道:
“‘輪回’。”他似有嘆息:“終於又見面了——還望你不介意,我擅自抹去你那心象。”
男人道:“你好不容易來了這,莫要失之毫釐。”
她靜默了會,仍提著那劍,向上,風吹藍袍,聲音平靜:“多此一舉,我豈會回頭。”她稍頓,道:“都是鬧劇。”
鬧劇。男人閉眼,重複這詞,難掩感慨。兩人至彼此前,月影之下,紅樹展翼,柔雪飄落。
“那真是……殘酷,血腥的鬧劇,劫苦難耐的虛幻。”他嘆,二人共上山道,她未對此做評論,只看那雪。
“你的域如何在我之上,竟在我頭頂落雪?”她似更介懷此事,蹙眉低語,那銀發男人含笑賠禮:“見諒,我的域畢竟在空中,未免叨擾。”她冷哼一聲,又抬眼看他:
“你倒是來得早。”
她詢:“幾時死的?”
他失笑,撫了撫下巴:“這個……我那肉身恐怕尚未死,智識一去,我便離了身,已至此處了。”
她愈發有譏諷:“你是懂得如何少些皮肉之苦的。”
兩人走著,那紅樹,若近若遠,總在眼前而不能至,她搖頭,無恨無想道:“也罷,你畢竟較我少予人肉身痛苦,自然如此。”
如此道,那銀發男人反顯顧忌了。
“……你這些年受苦了。”他垂目,語氣仍圓滑疏離,若從天上俯視般高瞻,感慨卻越深,甚不可直視,只從銀色的發簾下,微看她:“那時雖已可想見,後日必亂,不預料竟到這地步……”
她搖頭,身旁的劍仍作響,輕聲道:“都過去了。”
紅發翻飛,他轉過眼望她,見她目視前方,不曾回頭。
“我既已被害,又害了人,充分知此事空虛無止,”女人道,只是抬眼,往紫色天幕中那月色中看去,語氣柔和了幾分,卻又是不捨:“……留存其中,企圖尋個複仇,尋個暢快,尋個公義,都是無望的。而,既有她,已為我造了這麼一片遠離那血海的天空,我還需想什麼過去,念什麼起因——唯是,投身其中便是。”
她轉過頭,月光照在二人那如火如雪的發上,交纏一處,四目相對,她忽而微笑,罕見寧謐,對他伸手,道:
“你方才驅散了那景象,也是為我不再思過去,擔憂我心中放不下罷?”二人手相握,她輕聲道:“多謝了,‘永世’。”
時長寧謐,他怔愣片刻——後,無奈而笑。
“不必。”他對月色道:“……能再見你,我心中也歡喜,‘輪回’。”
兩隻手交疊,二人互相望,俱是想起,上回有如此景象,已是六萬年前了。
“……那時雖知道入棺後會得這許多磨難,但其中細節,便是如何也想不到的了。”‘永世’輕聲嘆:“無怪那時他常心中憂愁,漸少言語,目視此世——封魂難破。”
兩人行得乏了,或,也無甚特殊理由,稍留草野中歇息,彼此不先前告知,但竟是互心領神會般,相平而坐,抬衣屈膝,於夜風中,望夜中天宮,中天明月。那天宮自是崩塌,而主人神色寧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