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望著。
昆莉亞向林間跑。早春的風仍帶著些冷意,卻提醒她如今又要是一年了,然此事時歲的流逝和春將發花的美好都無法攥住她的思緒,她穿梭在那金花叢中,奔跑在夕陽血裡,感力不從心。
她已將黑龍心放棄了——兩年來,她的身體迅速衰老,此時天將黑,她本不該冒險,卻放心不下。
“王女殿下!”她呼喚,沖進山林,如少年時般攀登山地灑落泥沙:複如此!但這回,她在鼓動的心跳中隱約感到,或無那明月在盡頭將她等待。
“王女殿下——您在這兒嗎——”
昆莉亞撥開林葉,落入片光線閉塞的漆黑裡,唯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忽然,她聽見林中有處響動,渾身緊繃,但見陰影搖晃,光滑的蠟葉震動如大鳥的翅。
羽翼扇動。
她退後一步,見一隻鳥——或者,該說是一隻雞,從地中騰地而起帶著那為自己生命而奮鬥的驚慌,昆莉亞唯驚駭地望著,又看一隻潔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
誰?
她握住短劍,之後,手放鬆,神情卻越發錯愕了;來人走出一步,她略搖頭。
“……殿……”
她不可置信:王女殿下。
這是厄德裡俄斯,但她說不出這名字,因她的眼睛不像。一瞬間,她簡直要以為這是什麼人——什麼野獸,在假扮厄德裡俄斯。她的綠眼睛此時像屬於一只母獸,常年隱秘在山林中令她的面板蒼白。昆莉亞感到自己似有數月不曾見到她了,只最近才聽聞有人說她再次出現在田野中,來拜訪她,但卻未想是這樣的場面。
什麼場面?
她頭暈目眩——什麼也——尚且沒有。她低頭,見厄德裡俄斯的手是幹淨而潔白的,沒有任何異樣,仿她先前所見唯夢幻虛影,然而她不敢看這雙眼;她別開眼,只因覺得厄德裡俄斯的神情像那缺少人言而悲痛難放的母獸。她不知發生了什麼。
“……昆莉亞閣下。”
女人呢喃,聲音仍溫和平靜,使昆莉亞安心。她暗感自己多疑,回過頭,複行禮:“唐突來訪,萬分抱歉——您這是在——”
她的心跳著,而鼻翼抽動;實際上,她甚至不願這麼做,她的心想迫使身體拒絕事實,然而她已將它聞到——那濃重的血腥味。
厄德裡俄斯的手上落下清水,她也別過頭,看向黑暗。
“捉雞,”她說:“我在把那些逃出來的雞捉回圍欄裡。”
她解釋:這山裡有些狐貍。雞在這兒是活不下去的。
她的聲音極為平靜,回蕩在夜空中,如是道:“所以我要將它們捉回去,”厄德裡俄斯輕聲道:“我要保護它們……”
——哈啊!
他被輕盈和緩的夜曲喚醒,然轉瞬仍感到是那深刻的驚遽,不住顫抖而因此帶動林葉的搖晃,夕陽的松香從他的羽下跌落——當然,他初時沒有意識到他所處的環境和運動的身體;他甚至難辨認他面前黑暗來自自然光陰而非他自己的意識,只有那唯一的念頭,在顫抖中,不敢貿然發出——他不敢讓它成真因他深深知曉自己的責任和這後果。
他在林中跳躍,惶恐,草木皆兵,可感血流湧動和劇烈心跳,一步步聚集,終還是問他自己這問題:
他——輸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