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進入城市。
大體來說她們在行進時偏好自然原野而非驛道,偏好宿野而非城市,但偶爾,為照顧維斯塔利亞和他,隊伍還是會進入城市,但不曾有規模這樣大的。克倫索恩早年從孛林來達彌斯提弗時也曾途經這貿易城市,知道至此處,中部便可說近了。
——您會不會駕臨都城……
“我不會特意到任何城市,今後那城市仍交給我兒子管理,或傳遞有關職位給任何適宜的人。”父親回答,市長喏喏,但眼也不敢看向一旁,因安伯萊麗雅坐在那,而此事令他肉眼可見地恐慌,盡管她所作最鮮明地動作不過是接過了一杯茶。
安伯萊麗雅——他在震驚中最終顯著地觀察到,模樣和風度其實都和父親如此相似,盡管她在成長和作戰過程中從未見過他,兩年來,即使也許父親本人想,也不曾顯示出禮貌以上的親近;但那血傳遞著,從面目到身材,從軍駕到那不怒自威的風度,只是她比父親更冷淡,她也不得顯出任何憤怒,如她沒有些許喜悅。居民只敢遠看父親,卻敢看她。
最顯著的是孩子,入城時,克倫索恩跟在兩人身後,見人群如何畏懼這騎手的痕跡;龍血馬的呼吸粗重,散發血香,孩子見了父親,都咬住嘴唇,莫敢聲言,但見了妹妹,反說話了,指著,道:“像個瓷像一樣!”
那就是血聖女啊!
妹妹的眼睛便向那兒一瞥,孩子也不見害怕,只是好奇;他也好奇,好奇那孩子看見了什麼,是否是那純淨的天。
他回過神,市長仍在招待父親,顫抖不已,賬簿和文書已準備好了等待審查,重要官員排列相待,卻被父親揮手拒絕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市長嚇得臉白。
父親抬手:“不用查了,沒有明顯異樣就可以,我看城市的居民生活還算安穩,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從今往後,管理南部的應是我女兒,你們同她彙報更好。”
“她……她……她……”
克倫索恩見市長的神情慘白;他不敢看安伯萊麗雅,只哆嗦,像在考慮,因拉斯提庫斯微笑。
“你有很恐怖的名聲嗎,女兒?”他問她。
妹妹低調而挺拔地站著,目不斜視。
“許多事都並非我出自我本人的意願,父親。”她簡略回答。
這次短暫的會面給克倫索恩短暫的眩暈,連同先前敘鉑的事般。市長之後再語氣微妙而迂迴地問了些其餘問題,但也有直接的,顯然鼓足了勇氣,比如說:
您為什麼要離開,再回到黑荔波斯?
父親笑。“因為我也會聽人的意見。人民不樂意見到我,害怕我,我就離開。”
那……
市長比劃,這個詞呼之欲出:龍。
拉斯提庫斯搖頭。
“世上不會再有龍了——所有的龍心持有者都已放棄了龍心——我的龍身很特殊,你大可相信沒人會像我一樣。我會一直在黑荔波斯,就讓那成為一個遙遠的故事吧,往後可以講給孩子聽。”
“……那今後要怎麼辦呢?”市長的神色終於似完全絕望了,叫克倫索恩奇怪。他看見他有點像祈求似地說道:“今後,又有人……”
他說不下去了。父親卻不驚訝,平淡開口:
“你放心便好。”他微笑,同他道別:“我會像給孩子講的經文故事裡的天使一樣,隨時準備出來勸解不聽話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