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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感覺像拉斯提庫斯。她冷不防地說,捏緊了手。他的疾病在入侵我們每個人嗎?

這讓他沉默了。她們重新出發,群山已深入邊境,滑過耳邊的風讓她焦躁不安,勞茲玟和阿奈爾雷什文的邊關隘口地處兩山之下,同綠色的峽灣般窄小,經整日的疾馳後他們終得休息,山岩上的綠影籠在她眼前。她不看蜿蜒的人群和任何可能的景象,閉目養神。風從曠野中的賓士中停止,清涼隨之而去,人聲嘈雜隆隆,內裡蒸騰暑氣,周圍竟漸熱了,在她額上,腋下聚集層層汗珠,再次,她感到心口上烙鐵的沉重,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關口前的山谷中四散各類通關者,多有牧民,流商特點,席地而坐,發須髒亂。她注意到一中年男子梳其淡紅胡須的動作,竟出神,因意識到男性竟如此多,其中有些不懼明目看她,對上她寒冷的眼才別過頭,唇邊帶著笑容。那男人的唇邊有道極顯著似金屬葉片曾印刻在平面上的印記,殘著不可辯駁龍鱗的遺痕。

這男人過去有龍心,她想到,望向身側,沒有特別目的。夜間的事匆匆而過,她還有什麼能和維格斯坦第說的呢?她還不知道言語可有是種親密的方式,只是直覺地迴避了。她想著還有多少人可能是這樣的情況,而也沒在那樹下看到他。

——這是孛林的維格斯坦第閣下。

她回過頭,卻見維格斯坦第包裹起的白發,白色頭巾和白衣——無處在這幽谷中不是潔白的,已在她身後,一群盤坐的男人之前,而他本人正好站在先前打量過她的男子前。

——法佴。

他微笑道,伸手接過那男子伸出來的手,那人可能也遞了一支煙給他,但閃現得太快,而這場景,不免對她來說太陌生了些,如此只能眯眼勉強看著;她嘗到自己汗水腥鹹的味道,如她在此不動,見維格斯坦第和那男子擁抱。他的鬍子抹在他沒有半點須發的面上,忽如其來,此事突兀尋到她:蘭德克黛因的男人似是有兩種迥然不同種類的。誠然每個人都和另一個人,細致來說,千差萬別,但這兩種充滿對立的種類如兩個包裹將那類色彩全不一致的石頭,性質絕不相似的石頭妥善且貪婪地包裹到兩處,倒像透過這手段生生要確立些新定義,新手法和可控的言語似的。這兒——肌肉粗壯,腰部寬大,面板上生著濃密的毛發,骨頭很粗;那兒,身體柔軟,四肢修長,比女人只寬一點兒,面板光滑,像中水生動物——對此,她是知道的,因她看過他的,看過克倫索恩的……女人和女人之間似也有顯著區別,譬如她和……她和姜納!對,她想起來了,似道雷霆,讓她震悚。她怎麼從來沒發現過,從來沒注意過,就讓這些事流淌過,如同那生活的細枝末節?

這不是她的工作……工作,它定義了多少……

——高興看見你安然無恙,老朋友。去年的大龍戰讓我失去了不少舊日的熟人,到了這個年紀尤其使人傷感。我願去阿奈爾雷什文,面見王女……

——你也是為了天命之王來的,維裡昂。見證王者的誕生,是不是很激動人心……那個女人是你的同伴?

他轉頭看她,面上仍帶著微笑,不免有些黯淡。她的面色則是全然不友善的了。

——那是塔提亞。維格斯坦第笑道:我同行的軍官。

那叫法佴的男人哨音道。我聽說過她,他道,是個‘鬣犬’,很兇猛,但維裡昂,今非昔比,她們再沒什麼可怕的了。現在你的宗主不在,為什麼還為她們工作?我們現在有的是自由——來勞茲玟,沃特林。你飲下這一旦品嘗再不必忘的美酒。他合上嘴唇,唇上竟生片珠光色,再分開,水澤褪去:自由。

他冷眼看他,這寒冷像陣風暴,忽然而來,因他忽然站直了身體。他不很強壯,但個頭不矮,那諾德璀璨的白只讓他顯更高,帶某種酷烈的傲慢,畫在他眼中忽然浮現的漠然和考量中,光點變動那挺直近無情的鼻樑上。

“人各有志,我的朋友。”維格斯坦第說:“你的美酒許對我太濃鬱——我必須走了,她不喜歡等待,時間更不喜歡。”

她從樹下起身,扣著紅刀,向維格斯坦第走去。他,如對他的‘朋友’般,向她伸出手,這動作如拼圖的一角,或者何時開始,她們的身體已生出某種默契?無關她是否想。當他伸手,她轉了手,扣住他的手臂,聲音壓得很低。

——我要殺了他。他的同伴。他們不安全。

“不用現在。”他柔聲道:“寫信給昆莉亞,叫她加強警備,這隊伍中有太多兄弟會的成員。”

她們牽來馬。她沒從他面上看出任何顯著的波動,過會,他又拿出那個沉重的原木本,沙沙地用筆在上記錄,緩慢地靠近關口,她們如此就分開了,他沉浸在自己思維的世界中,而她胸口那塊紅色的金滾燙,疼痛起來,使她渾身堅硬如鐵,等待著一片狹窄,無處可逃的黑暗。汗水壓在紅刀的刀鞘上,但那刀,就像已合在她手上,分毫不動,難以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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