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嗎?
“……林啊。”他喃喃道。也不是為了向這個人傾訴他的辛苦,只是琢磨著,在口中念,響徹這不知幾千,幾萬年前,他就知道的真名,而後再次於那記憶無存的念想中,看著海邊,白馬向他行來。
這個世界……
“我不是在嘲笑你,或者企圖折磨你,拉斯提庫斯大人。”那男人,見他的悲愴,終似有些於心不忍,但終於仍垂首而笑,似視鏡花水月,甘之如飴,道:
“其實我的心裡也有這麼一個人。當然,也不是我的妻子——實在是,更年輕的時候,每每想到此事都覺得,不是還有重要得多的事要去處理嗎?就這麼一些小情小愛,有什麼值得費心思的——但,哈。”
那男人仰起頭,對著清涼的天空。他原先正掩面而哭,抬頭,也見那處的天空溫潤了。未來——尚未,卻必然得至的事實,從天空中落雨。那說話男子的面頰上滑下一行眼淚,回頭對他笑道:
“實在是——放不下。譬如將死之時,看見那張面容,就好像有光彩將這茍延殘喘的生命都點亮了,什麼場,什麼弦,什麼理,什麼物理哲學,政治理論——”
他粲然而笑,對他道:
“都見鬼去吧!”
他必然是吃驚了,因見這個自始至終都淡然的男人忽而顯如如此張放。而,剎時,水域的各方,那先前涇渭分明對抗著,首鼠兩端凝固著的每一個雙重物象中都起了風暴般的心音。那男人驟然靠近他,如同亦以此心絃入陣,愚人般,使其心想風景徒勞而光華萬丈地平地而起,鳴奏萬千。此為暴風雷雨,卷滅世界也毀滅自身地狂瀾,然他看見,這男人反倒面露真心的微笑了:
“看見你之後,我終於明白了。”男人輕松道:“——這就是所謂的‘遺傳’罷?不過並非物質上,更加是精神上的。”
“什——”
他茫然,男人卻扣住了他的手,聲音像從他深處來。
“你要放棄嗎?”
什麼?
他看向水面,那原本無一物,無名的空洞中。
“真理。”聲音道。
他稍愣片刻,汗水,淚水從面上滑下,而後笑容同傷口似地綻開。
“……當然。”他低啞道。男人笑了。
“正義?”
雖然有些反直覺——不過,所謂正義,必然要符合真理罷?他仍在猶豫,心想:那天,她向我提出的事……
多少年過去了?記錄和記憶都已遺失,只若眯著眼,漂浮著,仍然存在著,就仍然能感覺,那白馬,踏行在海上的痕跡。忽而,在潮濕的海風中睜眼,彷彿聽見聲音,道:
——這個世界已經很美了。
但稍微,還是有點冷漠。
我以為,生命不應該在這種漠然中誕生——尤其是我們的靈魂。
你覺得如何——蘭?
“放棄。”狂風席捲水面,四周暗無天日,唯有痛苦磨砂要刮骨滅肉,那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