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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回 (2 / 3)

她微笑著,撫摸著她的手指,聲音如歌:

“不,不。”我的孩子,她說——我不想讓你們只有一個悲傷的結局。綠光在她眼中展開,環月於天上閃耀,那被束縛於此展現了輪回的意志和被取用於手編織世界的物理,湧動在她周身的夢幻中——無論你尋找的是無與倫比的力還是窮盡一切的智,都在此處,這創世的女神,輕聲呢喃:

“否則……我為何要做這個夢呢?”

她踉蹌著。是的。她勉力堅持,自始至終都姿態堅強而端正,所幸,戰爭確實要開始了,厄德裡俄斯稍收她那夢幻般的美妙而指道:“達彌斯提弗快到了。”的時候,她就恢複了冷靜,盡管,在她奔向前方時,心中仍留著月色的寒冷,那念頭不可斷絕,甚至夾雜著,無疑,人對神的畏懼:

有什麼事不會結束——除非她那心念破碎——但若她的心念破碎——會發生什麼事——

“安多米揚!”

那老婦抬高了聲音,使她在驚慌中回頭,將這堅硬意志中的脆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她面前。維斯塔利亞在喧嘩正起的甲板上,拉住她,包裹在頭巾下的蒼老面容難掩憂思,而審視她狼狽不堪的模樣,又有些責怪了:

“你拿著這麼大一個本子,就準備去組織軍隊嗎?”像個訓斥孩子的母親她將她扯過來,手扣在她有些失去力氣下垂的後壁上,道:“聽著,卡涅琳恩。”

她失魂落魄地抬起頭,望著她。老婦人抬起頭,撫摸她的臉,道:

“別有什麼壓力,這個世界變成這樣,已經不是你能控制,你能改變的了。如果要解放龍心,你就化龍——這戰爭會勝利的,你知道,除了他,沒有人能戰勝你。”

“你不是這麼說的。”她打斷她。方才,厄德裡俄斯真的將她嚇到了——千真萬確,她最近沒怎麼見到厄德裡俄斯,不知道她是這麼——可怖——讓她寒透了骨髓。像個覲見神明的小孩,她被它的真相和重量嚇破了膽,而,現在,見到這個老婦——這個被她傷害過,被世界辜負了,傷透了心,改變了,時而惡毒,冷漠,謊話連篇的女人,她反從極度的恐懼中回過神,掉眼淚——她的眼睛裡,如今流的,當然是血——那龍心只有一步之遙。

她覺得她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被傷害,毀滅了的神;一個人。真諷刺她就不再害怕了,而湧起莫大的心酸,愧疚。她的手臂抬起來,抱住老婦人,哆嗦道:

“你說了,只要我堅持到最後,就原諒我。對不起,我做什麼,都不可能挽回對你的傷害,什麼理由都沒有用!”是!不管她是不是孩子,不管那血是否讓她瘋狂——罪,就是罪!因此,含著血淚,她身內狂烈的意志再度浮起,於疑慮後竟更深地佔據了她的四肢百骸,點燃瞳孔:

“我會戰鬥到底——我會讓你的愛人回來,贏得戰爭!”

老婦人,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傻孩子。”她撫著她的頭發:“傻孩子。傻孩子。”她一遍又一遍地說,然後抬起頭,深深望著她的面容。倏忽,那張俊美而熱烈的容顏又出現了,‘輪回’拜倒在她的威力下,但這回,莫不是如前塵一般,面為愛而降於力,她這回,看向這衰弱的老婦,含著淚,則真真切切,是為了愛了——便是那人與人之間,以身相撫,苦澀深邃的愛意。

“‘封魂棺’是打不破的。”她輕聲說:“六萬五千年前,我打破封魂棺時,付出了那極大的代價,也至於了今日的局面。我太狂妄了,以為自己竟可通神,那封魂棺要了我所有的記憶,用這慘痛至極的兩千年,告訴了我那一念的荒唐——他回不來了!”

婦人哭道。卡涅琳恩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聽到她哭泣:“我的蘭!我最愛的人,再也回不來了,這就是我付出的代價——卡涅琳恩,別逞那一腔熱血,到頭來竟萬事皆空——我原諒你,無論你是否化龍——”

她露出那破碎的微笑;卡涅琳恩,卻感她的目光,看向船緣:

“因我早一無所有了!不原諒你的——”她含淚道:“只有她,那個執念不去的女神,不是我這個已無能為力的女人……”

而,這話,無異於敲了卡涅琳恩一錘。她踉蹌後退,手上那個大本子落在地上,風翻動那累累苦工,如這歲月;海風吹拂,人群飛奔,維斯塔利亞輕聲哭著,而,厄德裡俄斯,恬靜而站,面向月色。她張唇,久久無言……

不應該跟克倫索恩說話,她對自己想,鑽出船艙;叫她心神紊亂,但,開眼一刻,幾許懊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接納,一種狂笑的沖動。

怎麼能怪克倫索恩說話不好聽呢

荒謬!蘭德克黛因人,你的名字就叫做荒謬!

外頭是一片茫茫白野,風冰冷刺骨,在開艙的瞬間凍進了她的骨頭裡;她當然從未來過這麼北的地方,但有朦朧,蹙著眉,在雪花裡想——該啊!這幾乎不算個地方。它是足不可近的,而相反,現在她要入內,整個身體和意識都要溶解。它幾像個世外之境,一個天國。黑荔波斯,那個慣例被認為是世界最北部的位置都已遙遠了,融化為南部白玉色蒼天下的一個黑點,隔海與這兒對望。太陽在天遠端,失了赤誠的眼神,也是悽厲而蒼白的,為白中之白,她探出頭,向北一看,手結了冰,嗓子也說不了話了,而這時,一大片雪沙吹過來,迎著她寶貴的體溫融成了水——好像在提醒她——她是什麼——

蘭德克黛因人——

她在這當口對自己笑,深深吸了口氣,凍得刺心穿腸,而那陣雪沙飄過後,視線便在純白中緩緩清晰了,但絲毫不減那荒誕:她看見,她們的小船,堅強地飄過了夏天的北海,終於被卡在了海冰和一塊凍土間,正在緩緩往下沉沒,而在這種實際和孤獨,現實和虛幻的交錯中,她們竟不是獨一份,因向北,成片的凍土上站滿了人——男人,大個子,蓄滿胡須,他們的船隻和糧食,還有那些顯然喝了龍血的青年馬匹在這個白色的仙境中繪製出了一幅相當現實的景象,而她,或者,她們,接下來竟然就要在這地方作戰?怎能不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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