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塔提亞,必定完成任務,將必勝的王心帶給您!”
“克倫索恩!”維格斯坦第焦急道,按壓他的心髒。克倫索恩在極度虛弱中醒來,如過去數年一般——他已經太習慣所謂存活就是吊命一口氣的情況了,然維格斯坦第,總感到使他每次平安醒來,都是種莫大的欣慰。然在孛林的大窗下,兩人見面時的安然在一目之間,只能被彼此眼中蘊含的緊急所打破。
“吠陀先被勞茲玟的部隊擊落了,安伯萊麗雅殿下的軍隊已在納希塔尼舍與‘聯盟’東南部的軍隊展開對峙,你得趕快透過‘回憶宮’聯系米涅斯蒙從中斡旋——”
“——不行。”克倫索恩喃喃。他的心跳極弱,身中像淤滿了水,呼吸數次才能開口,其間掙紮起身更衣:
“不行。”他面色慘白,對維格斯坦第開口:“米涅斯蒙可能出事了。‘回憶宮’徹底坍塌,目前不知原因。”
“坍塌?怎麼可能?”此語一出,不怪維格斯坦第驚訝,然誠如此言——他們目前沒有餘地思考原因,只能考慮後果和對策:過去三年來,米涅斯蒙的忽然出現和回歸對局勢轉變甚有決定性的作用,從‘兄弟會’至‘聯盟’,高層到基層,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最多不過是知曉新任首領是曾今那行為跳脫的白痴,憑其卓越的操縱,佈局和情報能力成功令西部局勢在諸侯內鬥制衡,會內會外商業分權的情況下維持了三年和平——整整三年,令各界蠢蠢欲動的戰爭販子,預言信者,聖戰狂徒和商業人士取得了一個在物質,思想,慾望中的平衡——而這種平衡不是沒有代價的。克倫索恩和維格斯坦第,這唯二直接與他以‘米涅斯蒙’身份交涉的參與者知道,此舉無異於在即將傾瀉的洪水前鑄造一座更高的期望堤壩,而其平穩安定的代價就是當堤壩崩潰時,那水的勢能將比原先削山剔谷的狀態,還要高。
“——兄弟會內鬥?”
維格斯坦第提出。克倫索恩以顫抖的手扣上衣,點頭道:“不是沒有可能。他這三年來樹敵頗多,曾經也與我提及過他若失蹤,我該如何做。”
窗外的孛林仍在寂靜中,只是連年來,‘神恩’搖曳的銀枝終於不見蹤影。克倫索恩看向鏡子,只見他在其中的面孔覆著深邃的驚駭,是他無論如何試圖堅毅以對都無法掩蓋的——那手握抉擇的重任令他不堪重負。維格斯坦第的眼在鏡中望向他,面色黯淡。
“他要你做什麼?”
克倫索恩沉默片刻。少頃,他離開鏡前,走至房間側面的衣櫃拉開櫃門。他探身入內,撥開衣物,推開內裡暗層,片刻後,那衣物的幽暗中,照亮明光。
維格斯坦第面露驚訝。他看著這物件被取出,也見自己的眼複被照亮。
“……‘無色’。”他喃喃道。
不錯,在他面前,被克倫索恩捧於手中的,正是三大聖劍之一,屬於白龍王米涅斯蒙的‘無色’。維格斯坦第見狀感慨:“尋常人,便是稍碰無色,也會命喪當場,不想你卻可以手捧之,白龍心的候選之稱,確為當之無愧。”
既見此劍,他也不再問米涅斯蒙的囑咐是什麼,苦笑道:“他必然是要你持此劍,去黑荔波斯取出白龍心,承接龍王之位罷?”
克倫索恩無言點頭,維格斯坦第看向窗外,複道:“……倘若如此,也是恰好於時了。”他搖頭,顯無奈:“‘神恩’的枯萎已至水下,解放時間便在眼前,當下的問題是,不知蓋特伊雷什文方面,是否能給你掩護——倘米涅斯蒙失勢,那處境況也難料。稍等兩日,待探明情況後,便派人護送你,前往黑荔波斯——”
“不。”克倫索恩輕聲否決。他手捧此劍,望向窗外,思索片刻,道:“刻不容緩,我即刻出發。”維格斯坦第面露不解,克倫索恩回頭,有幾分悲哀道:
“我最後在‘回憶宮’中看到了塔提亞。”他搖頭道:“‘鬣犬’恐早已將她派出去,潛伏在北部,只等眾人奔赴,便守株待兔,尋得‘封魂棺’之位置。”
維格斯坦第蹙眉:“你要試著尋到她?”
克倫索恩久而無言,唯看向手中之劍,黯淡長嘆。
“不止如此。”他低聲道,半解其緣由,如同自己也不確定,而,自己,也不敢面對其實:
“米涅斯蒙告訴我,若封魂棺開,而將‘無色’,沒入那屍體中,有三個可能的結果。”
維格斯坦第聽著,面色越發沉重,最後,終至慘白了。克倫索恩道:“一,是三顆龍心一併解封,直接引起大龍戰;二,是,獨獨引起白龍心的極限權能,觸發‘無魂’,而,三,”他聽克倫索恩幹澀道:“——是可能喚醒其中的靈魂。”
兩人對視,在孛林的山林前,克倫索恩承認,輕帶顫抖:“——但我們不可能知道是哪一個。”他道:“就是米涅斯蒙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