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掩飾的意思,相反拍手而笑,道:“你看得出我的年齡,藺先生?”
此需些許考慮,我因此仔細觀察他片刻,道:
“應是七十餘歲。是嗎?”
他表示嘆服。
“正是。”雨水落在我二人面上,他忽而不說話了,看向海遠處。
“您相信那兒隱藏著一個從未被發現過的大陸嗎,聽神者?”
難雲阿問我。
“這不是相信與否的問題,科學點說——我認為這是需要驗證的,對嗎?”
我回答。他挑了挑眉,複問:“那麼,換個說法——您覺得這該是什麼意思?什麼樣的存在能隱藏一片大陸,改變世界的地貌?”
沉默間穿插著雨落和海聲。我什麼也沒說,這一切替我回答。我什麼也沒說,這些聲音替我說了那個詞。
“……神。”
難雲阿說。他未等我回答,而繼續向那尤顯尖鑽的問題:
“你覺得唯乍是神嗎,聽神者?”
我準備了這問題很多遍,因此迅速回答:“如果您把神定義為,‘超乎人類理解,顯然非人而似乎與人類的終極命運息息相關的存在’,那麼,是的,唯乍是神。”
難雲阿沒有評論我的答案,而繼續以提問。他問:
“那,您覺得神存在於那最小處,還是那高大處呢?”
我頓了片刻,然後領悟了他的意思,說:“——您是在問我,究竟是統禦萬物的道理——譬如說現在正在試圖攻克真正的造物之理的微觀學,那最小的甚至無法被觀測,遠超我們能直覺感受的虛空中,存在真正的‘太一’——我們從小到大的結構,那些原子,質子,中子,電子,更小,那些基本粒子,甚至,再小,所謂的‘量子虛空’中絕無可能被觀測到卻可能自‘無’中産生了有的波動之源。您是在問我,是否有神,掌握著這個‘無’的規律,使這規則如此精妙而統一——我聽說有些學者現在經常說,生命是物質規律中的一個意外——您是在問我統禦這個意外的法則,從無到有的這個過程中,神是否存在於此,”我說:
“或者,您是在問我,神是否是像唯乍一樣,可感,可聽,可見,似人,而不似,光焰無邊,威儀萬丈,正若那審判之劍,懸掛人世,可整其秩序,改天換地,便在一念之間?”
他聽著,似有些驚訝。他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問。
“你如何覺得,聽神者?”
海潮聲起,浸滿我的耳畔,我望著他,而後微笑。
“我認為二者皆存於神。”
“那是耍賴!”他竟露出那孩子般的神情——不。不是,‘竟’,我已發現這個男人討人厭的原因——不是‘竟’!
“耍賴麼?”我笑道,推著他的肩,就像對待小時候的倚泉,使他向可避雨的地方去。他似一開始有些不慣,但到底聽從了。走廊內,有人看著我二人,我在他耳邊說:
“必要如此!”難雲阿似震了一下,轉動眼珠看我,但我不使他能見,唯使他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