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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廈將傾 (3 / 4)

吠陀先搖頭,垂目,輕聲而道:

“我被白龍心的第一任和上一任主人所送來。他現在的名字,是敘鉑.阿奈爾雷什文。”

安多米揚再不耐而踉蹌後退,飄忽而無定。她抬手而捂住心口,聽其內有大作之響,而此番隨這心跳所動越發明晰,察她並非因此事荒誕不經而感震驚或可笑,相反,她,似模糊而如臨其境地,又站在海邊,見夕陽下沉之時,看一發綁白布的男人,對她露出笑容。夢剎時變得無比清晰,只是仍不深刻——或者說,她不能理解,即使看見那端倪。這非是制度上,機制上的不解,而只是那浮現的,關於其動機的不解,像:

如果……我……那麼……

她記得她站在血泊中的感,心在燃燒,神卻不解。

這一切是為什麼?)

而吠陀先,目視她的凝滯,則微笑,隨時間,開口,引她向前,道:

“至於您問我,為何黑龍心和血龍心,沒有若白龍心一般的影響力,答案亦是簡單。”他深望入她的眼中,而後輕聲道:“——黑龍心之主沉眠死地,而血龍心之主,已將此心放棄,而,此後,天下尚無人,”她注視他嘴唇翕動,不住後退,而剎時門開,伴隨著窗外的高浪,湧入室內,將其變為一池泉:

“……將其攫取。”

“總司令 ,這是怎麼回事?”

達彌斯提弗的宮臣匆匆奔入室內,見安多米揚渾身淋水,與一陌生男子對視。吠陀先見人來,並不驚慌,而仍平和輕聲,同這暴雨相對,道:

“因此,現在,安多米揚閣下,”他道,每一詞都如一種暗示,一種輕聲的催促。她感身逾千斤,難以站立,唯見他的綠眼望她而聲音壓下,隱晦而,無比清晰地,將這選擇和責任,給予她,說:

“您要決定,是否要趁此機會鏟除‘神恩’,解放人心和龍心之間的聯系,使新的龍王,得以誕生。”

周遭無聲,唯風雨霹靂,而少頃人群響動,安多米揚回頭,見散開的通道中,一個白影,藉著身旁一沉默無言而似與她一般心神混亂,猶如被無言的慚疚所壓倒而連面目都模糊的身影所扶持,上前,而,剎那,她慣常堅毅平靜的神態也破碎了。安多米揚看著厄德裡俄斯上前,露出了個極為難的神色,像是那犯了錯的孩子。

老朋友。有聲音道,她在心裡搖頭,動彈不得。

一個錯誤,一次心念而已——有個聲音喃喃道——她看著身前,因感背後無路,此正在進退兩難的抉擇時刻,她抬頭,看向天:但錯得太久,太深了。她感她站在水中,她,且只有她——必須下降。

盡管這水將是如血鮮紅!

安多米揚閉上眼,再睜開時,她已恢複平靜,搖頭道:

“不開啟‘神恩’。”她對眾人說,包括前來她跟前的厄德裡俄斯王女,宣佈這決定:“作戰會議馬上開始,女士們 ,先生們——現在我們有一頭龍,無論是什麼正朝我們來,他們都別想走在黑土上回去。”

她高昂,而似發自內心地宣告道:

“他們回程的泥土將是紅色的。”

“吠陀先,”她繼而轉向他,令道:“你現在立刻出發前往納希塔尼舍檢視東南部情況和倖存軍隊數量 ,同時,如果你做得到,觀察地面靠近達彌斯提弗的軍隊動向。”她顧及雙方,而最終,是向眾人宣告了她的態度,判斷道:

“過去一月內我方從未接到任何來自‘聯盟’軍隊集結而有出擊動向的報告,所以即使他們現在起兵突襲,整個佈局都會是相當混亂的,情況未必有我們想象中如此糟糕——是的,諸位,吠陀先,受命於孛林公爵的巨龍如今暫且恢複意識替我們送來了這個不幸的訊息:納希塔尼舍的軍隊遭到致命的背叛,昆莉亞將軍目前下落不明——但這不意味著她死去了。”她看了一眼吠陀先,篤定道:

“報告上書寫的是,‘下落不明’,我便不認為她已死去了。昆莉亞閣下是蘭德克黛因現存最強的戰士之一,同時出生於納希塔尼舍,如有任何事發生,”安多米揚向眾人道:“她都會最先意識到。她不可能什麼也不做,而現在,輪到我們了。”

她的聲音與先前的心境相比可謂是天差地別,因無處不是堅硬沉穩的,似她心中沒有絲毫類似動搖和恐懼,那些在冷雨紛飛的夜中黯淡地估量著自己的勝算和改變行為立場的心思,於她向來不存,相反她正不斷以這深厚,清晰,富有力量的言語,像錘一樣將那信念的火從人人熄滅的鐵中敲打成群,而使人浮萍般的立場自漂流的名為時勢利益的水裡中砸如焚木化土的地裡。她揚起手,宣佈道:

“無論諸位是願意,還是不願意,‘聯盟’都要向我們顯出它的真實面目了。也許城市的人民在日複一日的勞作中忘了——也許在場的各位也在黑紙白字的淹沒中歸對真正的局勢失去了實際感受——但我不驚訝,各位,我不驚訝‘聯盟’在任何時候向我們來。我們水火不容,不能從這名為傲慢,名為殘暴,名為貪婪,名為虛榮曾親如一體的姐妹兄弟手中渴求任何慈悲垂憐——我們知道他們的手段,二十年的時光豈是虛度?”她的聲音越來越高,而眾人發覺他們不得不注視她,跟隨她,像世界隨著太陽的光:

“他們用分裂和煽動,用殘酷和暴亂,用背叛和欺瞞,撕裂民眾的心念,挑撥人心的貪欲。他們用淩虐後的村莊傳來其不可阻擋的鐵火,與此同時,又用其城市內燈紅酒綠的華宴展示人從此中可得的幸福,殘殺而誘惑著,踐踏而欺騙著,汙衊著我們的女神,而做著那必引天罰的愚行,如果——”

她頓了頓,同眾人道:“你想退縮和背叛,知道你背叛的是被女神選中的聖戰。如果你想逃避,記住那逃竄的邪惡會多麼憎恨始終昂首挺立的正義!他們向我們來,而我們無路可退。顯而易見,各位大人,我們陷入如此境地,必然有你們之中一二人馬的功勞。”

她掃過這站立在黑天黑夜之前面色各異諸人的面孔,使其堅毅或蒼白,青黃不接或羞愧無言,續道:

“當然,此番‘聯盟’尚未集解大軍,其意非是忌憚全面作戰,而恰恰是因為,它的前鋒軍隊就在城市之中!”她響亮而絕無畏懼地說:“‘聯盟’最大的武器,不是他由惡狼般企圖以血肉建功立業的男人們組成的殘酷軍隊,不是他們製造而成成百的只是為了我身邊的這頭龍兒而成的墮龍武器,而就是它的分裂,它對恐懼的煽動,和它施以無數的繁華誘惑。我不怪你們,諸位——不怪這城市的居民,自二十年以前我們東來,從未實現過那日期許的團結和統一,其勢如烈火,心如虎狼,誰人不怕?弱肉強食,誰人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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