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生紛紜,神罰無言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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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最後一次推算,之後將紙捲成一條細軸放入衣袋中,站在樹林中,枯待天時變化,無奈無法。透過林冠的掩映,敘鉑.阿奈爾雷什文可看見月環在空中熾烈點亮,而其月盤則黯淡失光,似此月環虛幻不憑倚天體本身,而更訴一種後天所起的非凡成因,其光澤,恐唯在二十年前大龍戰時初綻光華的‘神恩’能為之比擬,而二者總歸似是相像的,隱含的聯系令他不由蹙眉凝思。已至八月十六日,全食尚未至天宮,其影已明晰於夜,如命運在全展前繪其前路,整夜,他在林中等待,時沉凝思索,時奮筆疾書,記錄的精度已達至小時,他將全式展開,圖表繪出,眼中金光浮動,只在最後,不得不感腦中鈍痛,使筆掉落,人如燃盡的空殼跌落在地,氣喘籲籲。不覺,黎明將至,他走向林木邊緣朝原野上望,見明暗紛亂如色彩散亂水中,仍不見他等待的人來,心中沉重。他和兄弟會內會二十七號——溫霓,這個明尼斯美爾龍女約定於八月十三日,推定最早月食可能發生的日期前在喀朗閔尼斯最後一處驛站旁的樹林中見面,彼此都不知是否能赴約,何時為最適日期,只能憑覆蓋式等待和精心隱蔽賭得行動前最後的情報交流,在這個時間點所發生的任何變動和反轉都可能是致命的,正因如此,他已在此等待了五日,而約期已過,仍不得一音訊,心中越發不寧。
敘鉑清楚知道如果溫霓不曾現身,一定是有了性命之危,此種可能性不小,而她身死的事實也就是唯一的情報,意味著此次行動,不能退——相反,必須繼續推進,眼見籌碼和代價堆疊山高,越是要放手一搏將彼此的情報中樞斬首於此。他越是思考兄弟會的存在,越是覺得其真實極端詭秘——為了加入兄弟會,十年來,敘鉑不得不喚醒了自己曾身為米涅斯蒙的記憶以獲取藏在白龍心之魂中莫大的智慧和算力,但此時已到了臨界的邊緣。他不能再探入其中,因為他感到——他畢竟不是米涅斯蒙。什麼是米涅斯蒙?那不是一個靈魂。一個人物,一個存在——而就是一種極端的智性渴望,若他再融入其中一步,他便不是在抽取米涅斯蒙的整合能力——而是會變成米涅斯蒙——
“——唔!”
他正在那極寒的利弊思考中,忽感背後傳一足音。他方要轉身,一雙手已捂住他的口唇。敘鉑嘗到這手中的血腥味,面色一變,反手便要抽刀,卻聽耳邊那沙啞,似男子的聲音低道:
“是我,敘鉑團長。”
“溫霓?”敘鉑喜出望外。天已微亮,雖已談不上隱蔽,但在幾絕望之時等來了報信人,仍值欣喜,只在他轉頭時,看見那張鮮血淋漓,虛弱至極的灰暗面孔,頓失笑容。
“發生什麼了?”他低聲問,蹲下身,兩人藏在草叢中。溫霓搖頭,無聲地靜默片刻,他將水袋遞給她,她猛灌了數口,終目視他,神色專注。血從發上滴落,身體各處亦有損傷,溫霓,開口,道:
“敘鉑閣下,你與兄弟會為敵的理由是什麼?”傷口灼燒人眼,她的語氣卻是沉穩平靜,且雖話語越漸,越發如此。她抬望他,詢道:“你也相信那所謂的大愛和至善嗎?”她搖頭:“我看你並非這樣的人。”
敘鉑望她,而後微笑,道:“溫霓閣下可是在最後關頭,思索自己的抉擇了嗎?”他顯理解:“這是好做法,畢竟,可以想見,與兄弟會作對,過程並不輕松,後果……”
二人無言。溫霓抬頭,看天上隱沒身形的月環,卻似在透光天色的遮掩看其本質,低聲道:“看這個情形,今天晚上便是全食之時,計劃比我們想象中要早,所幸能趕得上。”她複垂頭問:“其餘人馬都已到位了麼?”
“她們最晚,今天傍晚會到喀朗閔尼斯。”他回答。“那麼時機正好,一切都在固定的位置,觸碰,便會發動。”她道。兩人對視,溫霓抬手抹去額間的血跡,正色道:“我在來時路上與我自己線人交接時遭遇埋伏,驚險得脫,但全部的情報網必已被毀。至此,我必然已被兄弟會視作抹殺目標,將無寧日,只是我本是龍女,與柯雲森作對並不奇怪,而敘鉑閣下,你究竟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
敘鉑苦笑:“如果您問的是性命之事,我和您的處境相差無無幾。從我加入兄弟會開始,柯雲森已註定要我性命了,當下,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活命,無論如何都要除掉他,只是,若您問更深的理由……”
他忽而不說了。溫霓深望他,他心中忽起何種不詳預感,道:“您可是知道了什麼事?”
她忽而笑了;濃烈而悽慘的笑容,敘鉑不由渾身寒涼,聽她道:
“如果您已經準備好了,我便將我的家臣用性命換到的情報告訴您——護衛您的達彌斯提弗軍隊在哪裡?”
敘鉑不眨眼:“就在前邊的驛站。”溫霓點頭,靠近他:
“……您和音戈尼一樣,都是由維斯塔利亞夫人所安排,進入兄弟會的罷?夫人現在如何?”
他想到海濱那座房子,面上浮現苦笑。
“她很久不理會世事了。”他低聲道。
……一千年了。他心想。)
“你忠誠於她?為什麼?”溫霓尖銳道,他可以看出,此情報性命攸關,她必須託付給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他笑了。
“我欠她的。”他誠心說:“我曾經對她做了一件我不後悔,卻後果慘重的事,那件事至今讓我在思索為何。兄弟會必然會影響我尋找這個答案,我會回報她,同時,找到這個答案,在那之前,我不能死。”
溫霓聽著,她沒有再問這個問題是什麼,也沒有問答案。朝陽升起,在他眼中,照出一道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