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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王之女 (2 / 4)

貓滑蹭她的手,安伯萊麗雅笑了。她合掌撫摸山貓光滑的皮毛,又開啟一個鵝蛋,喂給貓吃。她對動物與之相伴的愛好是純粹而毋庸置疑的,就像門外那些聲音中真誠的擔憂般:

“也許她們就是想複蘇龍心——說不定她們是想用總理大臣來威脅公爵。你們知道麼?公爵可以說從小就是跟著那兩個大臣長大的……”

“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這麼執著這事情。”有人嘆息。貓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龍心有什麼好的?也真是諷刺,”瓷器碰撞聲此起彼伏,人們同聲應和:“從前,罵老陛下罵得那麼難聽,如今世道變了,反而想要他回來,盼望他的保護了。教會的人重新多了起來,但講堂已衰敗,神像也有了裂縫。有些事難以抹去。”

貓跳至她的肩上,環著她的臉。她忽然放鬆了,沒有走出去——現在,也不是她走出去的時候。她判斷,根據母親的教育,她應該在這種時候,尤其避免出現在人的面前,因為,母親告訴她,有些人將她當作自己的希望。

如果你感到,你確實想成為人們的希望,如此做無妨。但這是沉重的期望,若你感到那並非你心中所想,別向著它。它不應該落在某個人的身上。

母親的判斷是對的。她帶著貓,坐在屋中,屋外像流淌著一條無奈而傷悲的灰河:

“所以這怪不了誰,有時我也覺得這是女神給我們的天譴。”

“誰說不是呢?氣候一年比一年怪異,就差天災的爆發了。自從‘迦林’女王去世後,只有那五年間,我們有過一陣清淨日子,就是王女帶來的。但他們做了什麼?砸倒女神的神像,汙衊他們正統的女王,然後,我們的境遇便如此。”

“也許我們值得天譴。”

“是……”

貓在她撫摸下原先放鬆悠閑,忽而轉過頭,凝滯不動。她亦察覺到屋外高聲說話的驟停,換一陣輕微的細語,衣衫摩挲,手指向意:

我聽說……

是她……

一刻後,人已散盡,她才起身出門,身旁跟著那隻貓。餐廳裡只剩下廚房的幫工在收拾食餘。貓跳躍其間,盡享饕宴。她不緊不慢,沉默向前,一瞥中,可見僕從好奇,仰慕的神色。

——安伯萊麗雅殿下。

侍從同她行禮,她亦回禮,格調同她回敬叔父或貴族別無二致,仿在她空洞的眼中人與人之間差異極微妙。一目驚惶,而這兒的侍從們發現——若習慣了,這種眼神使人舒服。因為她不期望人做任何事,不指望自己的心情得到滿足。她們因此都承認:這孩子不同凡響。

先前餐桌上的傳聞是不是真的?是她們眼前的這個少年——這個近來才長大的少年,扭轉了原先看上去無法挽回的局面。她們盡量小聲而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二十年前,我曾親眼看過……水上……與那一模一樣……她躍出水面,接住那柄劍,像道旋風,拔劍而出!

“我能用這些去給假山的動物們吃嗎?”她正想著,她已抬起了手,使侍從猛然回神,面有驚慌。

“噢,當然,當然——殿下,這就是為您準備的。”侍從將地上的桶遞來。安伯萊麗雅接住,稍點頭,道:“多謝。”然後轉身離去。

貓在她身前走著,步履中有言語無法描述而使她心領神會的韻律。她幾乎要忘記語言,在每分每秒中都要重新捉住。長輩希望她活得安穩,但每分每秒——對她來說都是危險的——她在冒險失去那些勉力被鑄造成型的念頭和含義。她看見行人對她投來的眼神,有時需回憶——其原因——是的,那是因為她昨日立下了功勞。她避免了龍心——這最受母親和叔父忌憚的事物被解放。她防止了這條在人言語中灰暗的河流行得更深。但這對她來說沒什麼。她甚至會遺忘有這件事,如果不是聲音在漸進中越發清晰。

概念——對她來說不好掌握。比邏輯要艱難許多,而概念的不明晰,使邏輯食之無味。有時她想若概念是如此朦朧之事,邏輯這線條的存在有何意義?一個模糊的概念引向下一個,宛如唯有這完成的線條——工作,是其目的。

她進入動物房,漫天藍羽鋪灑她面前,孔雀舞而降,青雀並首鳴。豹從假山後穿出,緩行至她面前。她伸手,從桶中取出零血的髒器,猩紅滑落她手臂,滴落在地。無獸稍動,唯注視她。紅河淌靴旁,獸足之下。她不知道,以為是盼望著食物,眾獸才如此肅穆;它們從不在她面前爭搶,只偶加親暱,甚至此也稀少。她不知道它們只是來朝拜,因當人不言,她對萬事納以天然。

龍心。

她看著手上那顆紫紅的獸心,朦朧思索。她可感到此類思索應是為母叔不喜的,因此欲迴避,但一瞬的偏差,也可留其痕跡,像一滴血,落在透明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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