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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淹 (1 / 2)

夢淹

龍影交替著星火的藍光穿行在‘成業寺’的實木地板上。此前,他必須承認界內的野心是成功的,在他所去過的所有宮殿中,‘成業寺’,也唯有這一座宮殿擺脫了某種建築風格上不言的歷史傳統。終於沒有那像隕鐵般變化波紋的巨石和水銀般的琉璃大殿,亦無冰山或火山湖邊古老的廳堂模仿著水的波紋。他讓它建立在了陸地上,用那種實木,赭色和燒燈般濃厚地色,四處點燃檀火的香氣,活躍而穩健地,帶著新生代的探索之氣繼往向前。這種心性,目的,這宮殿的模樣,其中的氣氛和往來人群穿行中那降落的對王女一行人顯而易見的漠然和忽視都讓他忍不住嘆息——如何不?他們意圖分離,而其結果在這眾多酒棕色的複雜樑柱之間已顯示幾分成熟,極目遠去,在他目不可視而人無不至之處,有為何有異?他只能嗟嘆,同時,感身內的衰弱。他已頗有長時身體不適,但自來羯陀昆定爾,其只愈發劇烈,肺內幹澀,似魚上了岸。他咳嗽,幾有漠然,無望地,感受到這半個世界企圖浮向陸地的努力給他們帶來的重壓和冷酷。這周身最這真實的感官體驗幾乎讓他覺得一切已是註定的:若非他們要試圖用酷烈的洪水重新洗刷這地面,便註定要深感枯竭和窒息地,用那魚尾,艱澀地在陸上行走——在那藍星亮起前。

他從未想過有何事物可如此輕易地再奪取一片□□燥和陸上法則佔領的澀土,像將高山上海生生物的化石重新變作閃亮的鱗——他因此意識到,要麼是他長期以來忽略了何事,要麼是某種全新的事從此要改變他對整個體系——他們這類人稱之為,‘宇宙’之事——的看法。因為它做到了——它輻射其現象並讓他感感受——他感到天像是海從上潑灑,成業寺的木土,有龍影如鯨於上逡巡至於這燒土般的殿如埋藏在海底宮廷般幽暗而曲折,而就在剎那之間,他進入藍光中被其淹沒,劇烈喘息,似要窒息般,而後驚呼一聲——“啊!”他說——然後他終於擺脫了他那一身冷汗和至極的疲倦,得以睜開眼,看中庭裡的混亂和狼藉,皆處龍影之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人在他身後說。界內——當然。但這感官模糊。他依稀看見地面張開的草叢中一被身體壓下的痕跡,更近一步的觀察和凝視,無疑,使他面露驚訝。藍光點亮了一切,包括庭院兩邊舉劍相向計程車兵,諸多膽怯的,遲疑的,空洞的臉,映襯這那最深受其擾的猙獰面孔。他看見達米安裡德含淚而憤怒的面孔,而遙遙地,又能見庭院中,如今被眾‘鬣犬’圍作半圓之處,奇瑞亞身護王女,迎風而立,沐浴藍光如海的爽利模樣——她多暢快!她高昂的精神,顯著地增加著達米安裡德的痛苦,混合著憤怒的尖刺,使界內失去了他的判斷和承諾。

“——這他媽是怎麼回事,維裡昂?”

他將他甩在牆上,高聲怒吼,確保所有人都能清晰聽見。他感受到痛苦,但同時心中前所未有地清明,驚愕的是,他不能將此歸結於他自己的理效能力,而唯能寄於這明滅藍光顯然是燃燒——因其龐大——而顯然冷徹,為其功效的頻率。

“我沒聽說過你這狗屁計劃會要我一個孫子。”

他咬牙道,此番終於收回了些理智,只在他耳邊說。但也許遲了。他可見所有人都看向這一處,包括最尋常的守衛和那些‘鬣犬’,當然包括了當事人。達米安裡德的面上浮現一絲冰冷,似毒的怨怒;他看見庭院中的人群擾動,也像水紋,那處半圓狀的‘鬣犬’,漂浮似茜紅花,在夜中已深沉,露出後背的花蕊。他已準備斥責界內使得他冷靜,看那處不由也愣神,無言了。花瓣道道如鋼,花心卻如是柔軟——有其枯鏽的傷痕。剎那,他不知是跟因對那孩子面上誠實無掩地顯示了先前那一場幼獸之鬥——在各個方面都只是那最兇猛,最殘酷,於那溫良心靈而言許是存在於鴻蒙噩夢中的絢爛爭鋒的力量較小的縮影。那醜陋臃腫的結果和狼狽的血色,映襯在這張年幼卻冰冷的面上,無異於某種榮譽勳章,甚至要將這景象 ,變得更奇異和驚人些,她使血流在一種最柔和的夢幻旁,如同她選擇在那柔中至柔,無上的善源之旁擦拭自己的鮮血——一目甚至使他戰慄,為此之間不可為之,褻瀆的擴張和對比——維格斯坦第看見那女孩,站在母親身邊,而彷彿這藍光,都更偏愛,眷戀厄德裡俄斯般,她正如置於月光藍的明束正下,使她沾染淚水的面目似海中花般空靈飄渺。正是在這瞬間,她對他抬起了頭,茫然不解,其眼若見夜空,幽深,清澈而未曾有一人影所見,只是汪慈悲憐愛而束手無策的綠池。他差點迷失在內,而劇烈顫抖,脫離出此境,盡管界內正以那怨恨的力氣握著他的雙肩,但他——他的唯一所想,不過是——

願望。

他過去寬慰過她說,她的願望,就是他的願望。但這畢竟是一種忠誠的傳承,而非刺骨的激情,無論那是冷,是熱,是溫和還是狂暴。那是種沒有情感的支撐,來自過去非此不可的回響。)

但現在,這種傳遞和忠誠,見此藍光下輕倒在地的月色,變為一種幾使他死而複生的刺痛——一種確切回蕩的感情!——這個如幻的女子,在這紛紜庭院中像靜謐的月河般存在和苦痛著,就是洛蘭的女兒——而最終也成了他如今唯一的牽掛——他的女兒,大約也是他的愛人罷?他如此想到,沒有任何譏諷和無奈,只有一種遲來的,對於自己愚鈍的惋惜。洛蘭那古怪而不可公之於眾的愛,洛蘭那召至苦澀而死生不渝的愛——他為何以前覺得不可理解了呢?在這一目之中,厄德裡俄斯的面上滑落淚水,無力而哀婉地,看向他,而不看著他。洛蘭一定比誰都深深知道,這個女子所擁有的美善與脆弱,所以他對她永遠是那樣令人不解的柔和多情——他一定,如他在這瞬間所領悟的,無需這如海降臨的藍光,在一寸一縷的分秒中,無時不刻見到她剎那對他展現出這生幻的空相感召。她泛著白光,如蓮開放,而在這脫離開來的至極虛弱之後,他猛然落回自己身體中,對著界內憤怒的面孔。他們兩人的臉隨光碰撞粉碎在面孔中——他們老了。兩個人都老了,沒有龍心的眷顧,早該如此,盡管就在此時,心還如雷跳動,似蒙呼喚。

他深吸口氣,轉而,令他也驚訝,兇惡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忘了,他不是你的兒子,是洛蘭的兒子?”他在他耳邊道,口氣之冰冷使他自己驚訝。界內渾身僵硬,他可感他的悲傷,但他未因此止步。

“這不在計劃內,但沒時間驚訝了,別讓事情更惡化——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他摁了摁他的肩膀,繼而抬首高聲對眾人道,頗見威嚴而如對眾人所展現的暗示,視若無睹,態度強硬。

“看看那兩個孩子的狀況!”他命令道,大步向下走去。達米安裡德果拄柺杖前來將他攔住,怒極反笑:

“——這就是你對主人的方式,維格斯坦第?這就是你們對待憐憫你們的強者的方式——我弟弟邀請你們過來,是為了讓這兩個孩子——變成同一個家庭的成員,所以我們真的能兵不血刃地將眼下這個愚蠢的境況解決。現在?”他戳著他的肩膀:“——她幾乎把他殺了!聯盟中的哪一個人會繼續相信我們雙方能獲成長久的和平?”

他瞠目欲裂,幾像要撕了他:“你們這是自掘墳墓!”

盡管當下情景混亂,因就在他身後,幾乎同一時間另一場糾紛就開始了。‘鬣犬’在和成業寺計程車兵爭吵。“你們想殺人!”一方叫。“這完全,完全是場誤會。”另一方自信,幾平靜地說道,不啻對他的訊號。他處在多重震驚中,面上卻不曾顯示一點,目不斜視地對達米安裡德道:

“噢,是嗎?您父親也沒跟我說這禮儀大到婚事這麼高!達米安費雪殿下要娶王女殿下!真是雙喜臨門啊,我相信老陛下聽見了心裡一定特別高興——在此之上,貴方歡迎自己先要迎娶的,要讓她心悅的新婦的方式是在街邊細細絮語,連孩子都積極參與其中——她是個罪人!真是叫我長了見識了——現在,”他忽然伸出手,猛地推了達米安裡德一下,同時經過在一旁已似凝固,無言的達米安費雪,不曾多談一句這事而就意圖讓它變作無稽之談,大步向下:“現在,您跟我來,如果您不是腦袋裡有什麼荒唐想法,認為一個孱弱的小女孩,能將您這長勢喜人的兒子生生打死,就像個理智的男人一樣,親自處理孩子之間的糾紛,而不是叫士兵揮刀舞槍地過來,這麼激烈,乃至我們不得不出動了——”

“你這個混賬——你城市裡的市民,你宮殿裡的僕人,沒有一個看得起她——竟然想娶她!”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想將那件事掠過去,包括其餘的眾多聽眾,和他立場錯綜不一的,都默默以尷尬心思順從了,竟被唯一的反對者給幹擾。他身前,草地中,兩個醫師在按壓那男孩的胸口,而肇事者也站在一旁觀看,說:“我應該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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