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提亞!”昆莉亞呵斥道。“怎麼啦?”她分毫不讓:“我說錯了嗎?”
她面露忍耐,終於嘆息。
“這是女人身體的特性。我們發下了誓言,要用生命保護她們,你怎麼能這麼說?”
她是不服氣的:“我難道沒有保護嗎?好吧,可能是沒你做得多……”
她嘟噥著轉過身。昆莉亞不知該說些什麼。她站遠處,看下面操練的軍隊,百感交集。
“如果沒有發自內心的尊重,”許久,她對她說道:“怎麼算是保護呢?”
塔提亞沒有抬頭。昆莉亞壓下肩,氣息起伏,聲音溫和了:“而且,你也不能忘記了,塔塔。”她對她說:“如果我們沒有在少年時喝下龍血,我們也是和她們一樣的女人……”
——哈!
下面計程車兵發出吼聲。粗獷,渾厚,讓她心情煩躁。這是男人的聲音,和她們到底有些不一樣。她捂住耳朵,久久不動。
“從來沒這麼恨拉斯提庫斯。”她最後道。昆莉亞哭笑不得。
開年的幾次剿匪,可以說還是比想象中順利許多,得歸功這些土匪去年實在過得太輕松,對搶劫商隊這事有些勢在必行的信心,乃至有時看見沒有鏢師押送的車便下山來攻,十誘九空的無聊幾不存在,多時,她感覺自己快睡著時,身邊的人就道:來了!然後這一箱貨物就洪水般跳下去一頓砍殺,末了,把馬鞍,馬扣,刀劍,皮帶,上衣,統統搜刮走,至於經過的人恐分不清究竟哪方遭了土匪。塔提亞有次行動,四箭齊發 ,領頭還未至,三個人就倒了,結果她的戰利品是三匹馬,被稱為‘三馬上尉’。帶隊的是瑪文妲,一個以打不贏跑,打得贏也跑出名的遊擊軍官,非常歡迎她這種擅長搶東西的,樂呵呵地誇贊她。瑪文妲不在一個地方發動兩次誘餌攻擊,而在土匪甚至不知究竟發生何事時,就百裡賓士,帶著軍隊奔到下一個地區,故技重施,這種奔襲途中,甚至天上的鳥都被射個片羽不留,夜裡遇見平原上的騎手,必反複盤問,死在這種抽查中的報信人,加起來兩隻手也數不完。有些地區繁華,她們不需要偽裝,土匪的襲擊也不頻繁,四周的山區,行人卻還是不敢去,她們就回報總部,懷疑這個區域可能存在地方勾結了。瑪文妲指揮的第一次小規模掃蕩中,她們最後到的是達彌斯提弗前的一個商業城市,規模不小,不過前年就投靠了達米安費雪等人,軍內很確信這個地區存在大量官匪勾結,要求當地主動清洗,因為很顯然這違反了大分裂內容,危害居民的生命財産安全。當地官員裝可憐,道這些土匪,由於過去是流浪龍,比城內的城防力量有過之無不及,他們是不得不接受了勒索。瑪文妲聽後,說:“既然如此,你將他們引下來,我們‘鬣犬’來解決,一除後患。”
那官員倒也同意了。軍內對此,不樂意,不相信的,都有,就是沒有不懷疑的。瑪文妲心知肚明,對眾人說,我們做好邊打邊跑的準備就是,遠距離戰,這群悍匪射箭哪裡是我們的對手?這個時候,雖然軍內還是有許多反對用‘鬣犬’的軍力幫聯盟剿匪的,但由是離達彌斯提弗太近,最終是同意了。
直到最後一晚,瑪文妲反悔了。那是入夏的夜晚,眾人在城外紮營,一個中年婦人朝軍營走來。她找到指揮官;她說:
“你們應該走,寡不敵眾。”
然後她遞了一個小包給瑪文妲。瑪文妲開啟——周遭士兵見她面色從平靜到鮮紅——她像個沸騰的火球,頭發都要豎起來。她向這個婦人道了謝,然後拿起弓,到城牆邊上,一箭上射,穿了一個小士兵的頭。
“跟‘鬣犬’作對,你們會後悔的。”她對上面吼道:“我們殺了你們一個,成為了‘鬣犬’,今後,我們還會殺千千萬萬個。”她說罷轉身回營,整隊回城。她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包裹裡是什麼。
不過沒多久,所有人都知道了。塔提亞回到訓練營,那些平時對她愛答不理,恐還有些反感的小士兵終於顯出了興趣,問她剿匪如何。她回答說還可以,把她前十幾年沒殺的人補回來了不少,酣暢淋漓。細節她當然省略了,不想給這些小士兵講。
有什麼用呢?她覺得她們能當炊事員,通訊兵,就很不錯了。不做者無需知。
“瑪文妲受罰了?”安克塔來尋她。塔提亞厭煩地看她一眼,挪開了身。她說:“我聽說戰績不錯,怎麼沒有功勞,反而受罰?”
塔提亞不耐。“因為她遊擊太起勁,引起各地土匪注意,搞得那些土匪報複城市了。”她捂著額頭。
而且……
“我還聽說……”安克塔暗示。“你聽說了問我幹嘛?”
她沒好氣;不知怎麼,她完全不想跟安克塔說話。
土匪報複的不止有城市——還有那幾個被俘虜的‘鬣犬’。瑪文妲收到的是一塊人皮,軍部沒有懲罰她——是她自己懲罰了自己,放棄了所有的獎賞,在海岸邊跪了幾夜。八月末,剿匪再度開始,不曾像上次那樣低調,而是大張旗鼓,出動了一半兵力。
領頭的是奇瑞亞——只此一事,塔提亞就知道,面前肯定是一場血戰了。
這女人不打小仗,所有人都知道。也許安多米揚成了個年輕一代的精神領袖,奇瑞亞,卻仍然是‘鬣犬’實際上的領袖。她出現時就調和了她們的精神——它會是狂熱和冷靜相混合的。一場有條不紊的複仇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