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
——在我們宣誓為一個整體的第一年,就面臨這樣的情況固然是不幸的。我非常願意讓法務官員,而非——我們,來和諸位商議,女士們,先生們……
她帶隊入內,雙手背在身後,情態慣如往常,平和而肅穆,但在說到最後一句時,頓了頓,面向前方,身後是展開計程車兵。
“——先生們。”
她糾正道。在場的商人竟沒有一個女子,對她來說是非常不慣的,但該說是她的疏忽,因這幾個月來她和男兵接觸,對阿奈爾雷什文的風氣,包括大公之夫代行大公職責一事,可謂是非常理解了,然仍沒能及時糾正。她欠身行禮,開門見山:
“我替王女的禦前會議來,希望商會可以降低糧價,若有善心,但請不吝惜向教會捐獻,接濟城內民眾。”
商會顯不耐。
“開局不利是大忌——我們都知道,閣下,但您知道為什麼我們要這麼做?”諸商人分毫不讓道:“因為殿下要的善心實在太多了——這世道可不是單單由善心運作的!今年來我們因為那條約損失了多少利潤,擠兌來的居民又讓城內氣氛緊張了多少?我們的需求有被回應過一次麼?多少次都是那一個詞——善心!多少次都是一個要求——慈悲!”
她蹙起眉,背手看著。
“我們要道理了。商品短缺,物價就會上漲,這是彌補我們在別處的損失,您這麼做——帶著軍隊,氣勢洶洶地來,和土匪有什麼兩樣?是了,因為王室分裂,路上土匪多了多少——您不帶著士兵去剿匪,來我們這兒逞什麼威風呢?”
此語當是觸及了眾人心中所想,引各處附和,氣氛熱烈。她仍冷靜受著,終嘆了口氣,將手伸出,砸在桌上,共是三聲。她敲響桌面的聲音轟鳴,但姿態溫和,不乏寬厚,仿此舉不是暴力,而乃簡單的呼喚,只是她身中蘊含的暴力,確實是如此不遺餘力地湧出,和身後垂頭計程車兵們一道,無言地傳達給桌後的商人。
“剿匪,我們年後一定進行。”她抬起頭,環顧四周:“但糧價問題,就在當下,不得不解決了。若繼續如此,兩萬人會因此餓死,殿下不可能容忍此事發生,倘若諸位不憐惜鄰裡的情誼——那也還是不得不承擔法律責任。”
昆莉亞道,從袋中取出一紙信封,展露瞬間,果見下邊有商人臉色微變。她仍俯視眾人,平靜道:
“我們已從唐默泰普殿下處得到了一些初步名單,內部甚有人已認罪,承認對糧倉進行了破壞,並且供出了他的同夥。先生們,”她宣佈道:“現在你們有三件必須做的事:第一,主動宣佈退出商會的糧價聯盟,以和內部的犯罪者劃清界限。第二,如果你們知道誰還參與了這活動,必要指出此人,否則罪同包庇。第三,”她環顧四周,抬高聲音:“若你們覺得自己可能在這名單上,立刻認罪,否則罪加一等。”
她抬起手。
“請。”她道。
“誰知道這名單是不是真的?”有個商人叫了起來:“你們幹了什麼?誰能相信隨意動用私刑的軍隊?”
“他參與了!”緊接著就是個聲音響著。昆莉亞轉頭,看一個中年人揮手:“那群年輕的激進分子策劃了這件事,大人——他們逼我們加入他們。您相信我,我原先害怕他們報複,還是來了集會,現在,既然你們來了——‘鬣犬’,我不怕他們了!把他們抓到牢裡去,別再讓我們擔驚受怕——”
他說著便向她跑來了,足見內心恐懼。她眯起眼,看那年輕人面上因怒氣泛紅。
“貪生怕死的老賊!”他怒罵道,真撥開人群飛身上來。“大人!”那中年人叫。昆莉亞身後有士兵已欲上前,她略搖頭,翻桌而過,轉眼閃至那年輕人身前,手蓋其眼。天旋地轉,他痛呼一聲,已被扣至桌上。
她神色如常,轉身看那中年人。“他叫什麼名字?”她問。
他回答,驚魂未定。昆莉亞心中複雜而悲哀,末了,點頭道:“在名單上,多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