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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知道怎麼喝下母乳。這倒是有些奇怪的,從她似乎不熱衷於做其他任何嬰兒願意做的事來看,對這個活動她終於顯得稚嫩又嫻熟了。當她餓了的時候她的手會輕輕捉著母親的□□,嘴唇像雛鳥張著,咽喉起伏,接連不斷地輕輕吮吸。這個孩子在其餘任何時候都可以說絕對不輕易發出聲音,更莫說啼哭——她就是危險叢林最歡迎的那類嬰兒,反倒會在願望得到滿足的時候發出一兩聲尖銳的哭泣,像她被豐沛的乳汁嗆到了。她的臉皺在一起,嘴裡發出不知真意而含著艱辛意味的間乎啜聲,母親的手撫過她柔軟小巧的腦袋,充滿慈愛。說,她是個對外界反應寥寥,有些木訥過分的嬰兒,自然是中肯的,大抵由如此原因,罕見的苦難反而使人喜愛了。
——小安鉑。厄德裡俄斯微笑道,在喂養母乳時比平時還要顯著地感受到和這個嬰兒相連。人們說她不像個普通嬰兒,暗示間表明這恐怕不是什麼對超凡的贊美,而是達彌斯提弗淳樸的人們根據經驗提出的警示;做母親的,很多時候,也不是不能意識到,不過大多數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孩子和其餘的嬰兒,應該,如其應然,和其餘嬰兒沒有什麼不同。因為當她藍綠色的眼睛對上她春日般的雙眸時,這種亙古不變,神秘而廣大的聯系不依然是悄無聲息地建立著嗎?當婦人的嘴唇輕吻著她的面頰,這個遲鈍冰冷的嬰兒,不仍然在這生命氣息的第一次吹拂中以沉思而困惑的肅穆,臣服,接納並融入進她的愛之中了嗎?幽藍色的月夜為這世上萬情之母的生發提供了最好的幻境。花香靜謐漂浮,雙眸溶解□□界限,使精神緊密溶為一處,直到屋外的喧嘩刺破了這份寧謐,母親才嘆息,將這紫藍迷霧的愛之連線斷開,重新回到危機四伏的現世。
嬰兒那明亮,碩大而顯無知覺的眼投向室外。厄德裡俄斯聽著大殿中傳來的聲音,先前柔情的面色頃刻轉為沉思。輕柔地她將嬰兒放在身旁的床榻中,繼而緩慢披衣起身。她高挑豐滿的身材在窗前立起時遮住了嬰兒的月光,而再次,像往常那樣——月光的到來不讓這孩子有什麼興趣,反倒是它消失讓它神色中有了好奇的波動。它看著黑暗中她母親的形體波動,而,千真萬確,像這些聰慧機敏的人民所觀察的一樣,她對,也只對她母親的動作有興趣。厄德裡俄斯在她的女兒面前褪下睡袍,她的長發傾瀉而下,就像蘭德克黛因陸地最深處標誌性的景觀,誠然為這藍綠色的眼睛所不知;藍綠色的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從母親潔白柔美的身軀上聞到那幽藍水色的香味。她披上白袍,蘭德克黛因的月亮,它歷史的核心,不為人知的一切,就為她轉身。小安鉑。她甜美道;母親即使在換衣服的期間也不願離開女兒,仍用眼逗著她。她確實很愛她!這份愛無關緣由,只有最誠摯的溫柔和微笑相隨。嬰兒沒有表情,只是她的眼睛,像深海中的星星般,始終追著她。
——唉。藍綠色的眼睛眨了眨;嬰兒發出一聲短促的叫喚,在母親嘆息時。
我們還是該去看看。厄德裡俄斯對自己說;那些甜膩的愛語,她似乎覺得女兒應該能聽懂,但若事情不得不轉變到中這紋理堅硬的政治生活,即便言語的材料迥然一致,她也斷定女兒無法理解。她在對自己說。攝政王女披上自己在公眾場合出現時所穿的白袍,這衣服很寬松,因此孕後身體更豐腴的身體,産後尚隆起的柔軟腹部,都很好地容納在內。她走到門前,輕輕推開那扇門,讓宮殿內的人聲更清晰地容納進來。
——衛兵。
她柔聲道,然眾人側目,見她如女神般站立門前,莫有人敢否認。
“通知昆莉亞閣下,請她前來護衛。”她面帶微笑,同眾人道:“我要帶我的女兒出席這個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