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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美拉 (1 / 3)

奇美拉

四月過了,日子流淌到五月,天氣極好,花街上堆砌著被陽光燒幹的紙花,掃帚排排掃過,發出尖銳木葉和石板間反複不斷,使人昏昏欲睡之聲;‘這也是你出生的季節’——她對她說,不過她不怎麼在意,因從未過生日。她將手插在過膝藍筒袍的袋裡,腰間別著根新換的,用阿奈爾雷什文紅花染成的血紅的腰帶,緩緩向下走。

她——必須承認,不是很習慣,在白天燦爛的陽光下,行走在達彌斯提弗的街上,其中主要原因是人的視線頻繁且怪異,她此前無論在孛林還是沃特林都從未體驗過。不是純粹的敬畏,若如此,她恐怕只是心裡有點無聊,反覺得很舒適哩;也不是厭惡,雖不至於愛好,這也習慣了,而,相反,在軍隊入主了將一年時,依舊是那看著荒野中的四不像,傳說的拼貼獸的好奇,審視眼神,甚至還有點同情!她想著,嘴裡不由哼哼起來,目光向街道的四處掃,見那些待在家裡,穿著花裙,綁著柔軟頭發的婦人匆匆將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兒子,從地上背起,用她們脂肪豐富的手臂,像據此能保護什麼般攬著,眼低垂,警覺地看她,地上,留著孩童玩剩的紙鶴。她低頭去看那成排的紙鳥,眼略眯起,心中一動。

藍色。她在所有地方都看見這顏色:窗戶上擺著藍色的花,門廊上掛藍色的鈴鐺,若要問這是否是古來傳統,只需問問她,這個外來者,先時剛入此城時是否曾為此色吸引目光,而她會充分發揮一個言語無關緊要者的自由,簡練而肯定地說,沒有。她注意到一道頗有童趣的窗花,出現在一扇木窗上,造型精準,至於輕輕一目,她已注意到那是火焰。

火焰!那裝飾被染藍的紙燒在木窗上。為什麼屋主要作這樣自毀長城的事?她勾起唇角,有些殘忍,但更多是得意,像個孩子,她認為自己窺破了一個刻意將她排除在外團隊的真實心思,對自己說,這是從那個孩子出生起,才緩慢出現的……

奇瑞亞。所以楛珠跟她的對抗是很不成功的了。她琢磨道,手撫著腰邊的劍。花園中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誕生,像從老鼠洞裡鑽出來,母親們根本保護不完,何況男孩和女孩到底要在這情況下區別對待。男孩既被母親帶進屋,女孩就站在籬笆前,揚起頰肉飽滿的臉,好奇地看她的紅刀。

——回來!母親叫。那孩子不動。

——你帶著這柄刀是做什麼的?

她面露笑容,很顯殘暴。我不喜歡明知故問的交集,小孩。她用南部官話說。她,雖基本是個文盲,但南部話說得極其標準,像她原先是個本地人。她有張比本地人更加正宗的南部面孔:紅發,藍眼,銳利。

——那你要去哪裡?

那孩子問。她叉著腰,拉長聲音,裝模做樣道:好問題!

她笑:我就是要去訓練和你一樣的小孩了!

“你跟我回來——別跟‘鬣犬’在一起……”

這孩子的母親沖出來,扯住她的手臂。那孩子,半個身體已被揪著轉過去,眼仍看她。她母親張開瘦小的手臂,眼兇狠,也怯懦地看著她。

她抱著肩,平靜而愉快地回望。她自然沒打算讓這母親害怕,但一切都很自然。她讓她臉色煞白,牽著孩子回去;她走,她仍在背後看著。她平坦,寬闊的身影像鷹對海一樣灑在她身上。那孩子仍回頭望她。

不。她想到,搖了搖頭,有些遺憾,但很公正:這孩子不會是個很好的‘鬣犬’。她母親太瘦,個子不夠高,體型纖細。那雙眼殷切地盯著她腰間的紅刀,像看最愛的玩具。不,她對自己想:她不能進入其中。

母親拉開門,進屋前,她扯下房門上的藍色風鈴,手指顫抖。

顯然,達彌斯提弗,甚至是整個阿奈爾雷什文對‘鬣犬’都多有陌生,如拉斯提庫斯所說,淳樸——老叔一如既往的文字表現力。她在熱身時撲哧笑出了聲。

“你在笑什麼?”安克塔,她在這工作的同伴問她,她不知該怎麼說,關鍵是,她不覺得安克塔會理解,太私人,同時,太核心。安克塔從不是‘鬣犬’部隊的核心成員,三十年前入隊時是這樣,三十年後還是如此,尚在部隊時,塔提亞甚至可能沒注意過她。

但相反,幾乎所有人都認識她。因此方是委派這任務——篩選,訓練新入隊士兵時,奇瑞亞點起她們兩人,聲音微妙且曲折:“我將這一要務委派給你們,塔提亞大尉,安克塔大尉。”她朝二人點頭示意:“你們向奈初維少校彙報此事,務必擔起責任。”

安克塔備受鼓舞和感動,雙目發亮。她,和奇瑞亞對視,望那女人寬和的作弄。

“我真的很高興——很感動,塔提亞。我能和你一起工作,多榮幸!”會後她用力和她握手,激動溢於言表:“——血龍王的女兒!”

——我覺得跟她在一起工作對我來說有困難。非常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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