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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拉斯提庫斯。
那馬兒說,載著他朦朧,懷著最後一絲熱念地向前。天空飄起雨,砸在他已冰冷的身上,他的脊背彎曲。馬兒向前飛奔。
你是我失去了的心。
馬兒道。
我是你未得到的身!
他趴在馬上,意識昏沉。這黑暗的馬和空中的天馬競爭著,自有一種歡快的無畏。
我不會告訴你你要殺誰——我不會告訴你要怎麼做。馬兒說著:因為什麼也不會改變,一切都是註定的……
但它跑得這麼快,像它在追趕時間,賓士一種可改變的命運,否則他為何要來,為何要流下這血和汗——如果一切早已註定……註定……
空無……
水不斷滑落,他的手指松開,千萬年的黑暗翻湧在他腦海中。身體溶解,似天雷入夢,天上地下不再分明。
“為什麼?”馬兒回答——沒有為什麼! 我來送你登臨那因棄絕而至的神座,好促成原先便至的命運。
那很悲傷——那奪走了我的心,但我還是來了——因為為什麼不?
他從馬上跌下來,踉蹌前行,迎面對著那男人。雨水在融化他——將他融進他的身體中,而在這冰冷的雨中,他終感到那男人遊刃有餘的面下,一絲最笨拙的熾熱。
“每條道都讓我通向她。我的迦林——你,我失去的心,”他聽他道,二人徹底融為一處,聲音自胸腔中傳來,雷霆劃破天際:“帶我去見她罷!”
雨滂沱而下,就在聽見他心聲的一刻,陸地為之濕潤,蜿蜒作無盡的河流引他,送他向黑暗之中。這雨沖刷著他的面目,洗著他的身心。記憶溶解,為這新一劫,聲聲道著:不圓滿。不超脫。不清明。天上黑電交織,他邁出一步,形態變化,唯胸中那心跳著,靜默,執著而狂烈地回應著:不解脫。不斷絕。不升達。一聲比一聲高,風雨訴說,抵擋那慈悲的磨削,說著:
莫渡我。莫渡我。莫渡我……
如此生生世世的苦雨沖刷,重複著,見他揹著解脫去,見著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