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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邊堆疊許多小圓石,壓在那被太陽光和白堊石照得發白的草葉上,伴著他虛浮的腳步向前,海浪聲聲不斷,向遠處看,卻四處也不見那陸地的形狀,只有片茫然無際的海原。他的額上盡是汗珠,懸在眼上。馬在前面跑著,草野隨風而動。

他眨眼。高草的綠穗仍在他面前,那黑馬卻不見了。他的眼看著遠處的天空,身體緩慢直起,在這海邊的山地草原上,再度和那男人對視著。時間流動,二人無言,一片巨大而潔白的雲飄過二人身後,他轉頭去看,渾身的衣,發,因氣流的湧動發出響聲,像要潰散。天空明亮,無處不晴好,人在這樣的日子裡,什麼灰暗的想法都不會有。

“……你說這兒叫‘廣陸’。”他動嘴唇。

“正是。”那男人回答,眼中閃動繁多情緒。他閉上眼,沉默良久。

——這是什麼時間?他問:是當下,還是過去?或者,這是一個夢的空間,沒有現在和過去之分?

那男人苦澀地笑了笑。“我回答不了你——封魂棺原先是不允許任何對話的,你應一個人走這全程,沒有人可和你討論,或者跟你分憂。”他向前走,張開手指,掠過那草野,姿態放鬆,幾稱貪婪。

“現在我也可以說是一個人——沒人知道你是什麼,甚至連你自己也說不出。”他跟在他身後,緩慢道。做這型別的對話於他的性格是艱難的;他天生喜歡那類確切的事,只在沉默中醞釀著自己的幻想。

那男人張開手臂。天空湛藍,白雲夢幻。他笑了:他的想象和柔軟,還有比這更好的證據麼?他深深呼吸這無比真實而馥郁的空氣,繼而轉頭看他。

“但我還是在和你說話,很有福了。這是你的特權。”他對他笑笑,對著他仍深沉而多憂愁的臉。

為什麼?

他露那神秘而曼妙的笑容,分開唇。

——因為你是個神。

他說。“神?”含木的空氣掠過,掀開他的黑發,像黑紗飛舞空中,閃爍光芒。那男人張開手臂,將胸膛敞向天空。

“神。”他重複,肯定道:“或者,你心中有神。”

“——那是自然。”他鬆了口氣,垂下頭,風繞開他,氣流像撞上座黑色的塑像:“每個人心中都有神……”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並不否認。

——我的信仰在質問我?

他抬起頭,感陽光幽暗地綻放在這男人不可捉摸的面目上。他閉目而笑,仍然不答。他不得解答,只能深深思索,看向腳下的陸地。他想到過去的見聞,一二在海邊的對話,忽鬆了眉毛,面容驚訝。

“他們說,那,喀朗,也是個神。”他抬頭,急切道:“他便是廣陸的神麼?像迦林之於水原一般……”

林中哀慟的哭聲和祈求呼應著他最慘痛的記憶,他心生極壞的預感,見那男人點頭。

“喀朗便是廣陸的大神。”他頷首道:“不過,他……”

“……他也被殺害了。被他自己的臣民。”他接道,語氣喃喃。

——像迦林那時的情況一樣麼?只是因為他阻礙了他的臣民依照他們的惡性生活……

他低落道。這言語都使他痛苦,難說出口。

“有些相似。”那男人顯輕松,對他頷首。他敘此事,邊向前走去,姿態隨意,猶如賞玩植物:“廣陸人不比我們水原人,天性就更粗野些,喀朗雖不似她,乃是男身,亦難以招架。如你所見,最終決戰時,他拋棄了需他庇護的子民,棄軍而逃,最終被斬於‘中府’,肉身被毀,連帶他的根底……”

他回頭對他笑笑:“是不是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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