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斥罷玉燈兒,又把矛頭指向吳媽,道:“您老也是下人裡邊為尊的,丫頭子呆笨些該當調教,粗手笨腳算是小可,尊卑禮數總得告訴告訴!便是你們這邊的姨太太,該提醒時也當提醒提醒,嫡庶有別,貴賤分明,壞了規矩不算大事,卻好道也就笑破他人口!”
接著難免有些指桑罵槐:“上沒個上,下沒個下!只管把這好端端大戶人家的門風給壞了!”
這趙媽合該惹事,通不知四爺姨太太在臥室,只當是單對著這幫老媽子丫頭排遣,就把話說的分外不中聽,把那不該說的也順著嘴溜出來:“有些事,我們姑娘臉子嫩說不出口,我卻不怕!一個漢子,給姨太太霸住得牢牢的,成二三個月,面也不得見!回回進門便朝小老婆房裡鑽,知道的人,是說男人們都愛小的,不知道的,只當姨太太給他灌了什麼枕頭風……”
月兒坐在梳妝檯前氣的手發抖,幾乎捉不牢梳子。
戎長風火冒三丈,黑著臉,光著腳,滿地找鞋,鞋就在床腳他看不見,最後一步跨到門口,大喝:“玉燈兒,鞋呢!媲”
老媽子一聽四爺在裡邊,煞煞魂飛天外,有如氣球紮了大窟窿,倏忽跑了氣。
穿了拖鞋出來時,趙媽早帶著一幫僕婦散去了。他臉色鐵青地返回臥室,氣狠狠向浴室去,連連說著:“不像話!不像話!”手上抓了胰子,在臉上打了滿臉胰子沫兒,拿起剃鬚刀刮臉,耳朵卻留意月兒的動靜丫。
月兒捏著梳子,坐在梳妝檯前木頭一般不聲不響也不動,眼見的鏡子裡的臉模糊不清了,忽然,她往前一撲,雙臂奮力一掃,稀里嘩啦,梳妝檯上的瓶子罐子化妝品統統摔下去,有撞到桌角上的,打了個粉碎,
戎長風手上的剃刀停了一下,料道要爆發,並不意外。出去安慰也是碰釘子,將就把臉上胰子處理掉,才出來。
聞聲趕來的吳媽開啟門一看,叫了聲:“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是何至於啊!”
月兒趴在妝臺上嗚嗚地哭,吳媽不去管她,忙手忙腳地指揮玉燈兒清理,一再囑咐四爺仔細腳下。
四爺上去正要勸幾句,話沒出口,就被喝斷:“滾!賊砍頭的東西!雷劈腦的畜生!”
四爺哪裡當著下人給人這樣罵過,頓時臉上煞紅煞白,碰了這麼一個大釘子,當著吳媽玉燈兒,駁回去,怕點起月兒更大的火氣,不駁回去,掃了自己的威信。拾訕著滿屋子裡找火柴,找到了,自去擦著吸菸。
吳媽看了,甚為不過意,無奈不敢相勸,悄聲退出了。出門後在門口立了立,聽到四爺出了聲,想是勸月兒息怒,月兒卻著實來了氣,也不氣別人,只恨四爺造了孽,恨上心頭,只一味切齒地罵、血瀝瀝地咒。那一聲一聲的咒語叫吳媽心上萬分緊張,想四爺便是再怎樣溺愛,給她這樣咒詛也未免要灰心一二。
叵耐吳媽不好進去幹涉,提著個心自去拿了針黹做活。
十幾分鍾之後,臥室忽然激烈起來,砰砰地摔起了東西。
僕佣全愣住了,吳媽連忙放下手中針黹,正要起身,四爺從房間裡出來,手上拿著軍衣軍帽和皮帶,大步往門口走,一面走,一面叫吳媽別管她,砸吧,砸完算!
他今天也最是背時,一早有電話來說手下人闖了大禍,要連累他這個做長官的烏紗帽,究竟問題有多嚴重還沒弄清楚,正煩亂間,又橫空來了老媽子撒野放肆,雖然月兒受了委屈,但一句勸慰聽不進,一味血瀝瀝地詛咒,他此時的心境,怎能伏得下!
早有好事者將事情傳遍了戎公館。六小姐七小姐聞訊趕來時,臥室門正大敞開著,四少奶奶金鶴儀軟款的聲音傳出來:“想我從頭到尾也沒差待了你,老媽子的閒嘴淡話,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心裡氣一氣也就算了,值得這樣大動干戈的,越發叫他看著我不是人,教唆著老媽子欺負你!”
轉而又說:“吳媽你老人家也是成心!明知四爺在房裡,提個醒兒也就擋了趙媽媽的嘴,橫是不鹹不淡渾攪,叫她不知就裡出了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