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進那巷弄之中,已沒了半個人影。柴嫣略一洩氣,說道:“這可該往哪個方向追了?”
聶遠淡淡說道:“不急。”隨後快速趨前幾步,俯下身子嗅了一嗅,笑道:“紫霄真人走得雖快,卻留下了點味道。”
柴嫣也走到他旁邊,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兩人相視一笑,一齊順著這酒香味往巷弄深處走去。
兩人在街巷拐角中七拐八拐,卻聞得酒香時有時無,時濃時淡。兩人雖然心急追上道人,但唯恐走上岔路,故此腳下走得飛快,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卻說聶遠自修習黑袍客的劍舞良久,經脈阻塞雖不能完全暢通,損傷之處卻也恢復良多,漸近常人。兩人如此急匆匆地追了一頓飯功夫,柴嫣已然氣喘吁吁,聶遠腳下仍甚是快捷。走到這時,已是聶遠拉著柴嫣在往前疾奔。
兩人又轉過一個拐角,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兩人隨後便看見一個老道顛三倒四地躺在牆角,一手提著酒罈,一手打著哈欠,眼神惺忪朦朧,似是剛剛睡醒一般。
雖闊別十年,聶遠仍一眼看出此人正是紫霄真人譚峭,又看見青霜劍正倚在他身旁牆邊,他心中更是欣喜,對柴嫣說道:“是了,正是譚老道長!”
柴嫣也為他欣喜,聶遠正要上前拜會,柴嫣卻忽然臉色微變,扯了扯他衣袖將他拉住,又指著那對面的牆角低聲道:“等等……他怎麼會在這兒?”
聶遠順著柴嫣所指看去,霎時吃了一驚,那人黑袍長身,面如刀削,不是黑袍客是誰?
他雖吃了一驚,但轉念一想,如今這黑袍客好端端坐在面前,無疑是已經從洛陽重傷那一個鬼門關前走了回來,自然便又有機會將所有事情與自己言明。聶遠想到此處,復又稍感欣慰。
譚峭和黑袍客各自佔據一個牆角。譚峭躺地朝天,黑袍客倚坐牆前;譚峭仰面提酒細水流入口,黑袍寒目一閉,一半烈酒胡亂灌入口中,一半從嘴角淌過胡茬,落於地下。
兩人對不遠處的聶遠和柴嫣視若罔聞,自顧自喝酒。各自喝了片刻,譚峭忽然放下酒罈,將自己上身支起,又舉起酒罈對黑袍客叫道:“喂,嚐嚐貧道的甘露清酒!”
說罷他隨手一扔,那酒罈在空中轉了幾圈,穩穩落向黑袍客懷裡。黑袍客“刷”一聲青鋒出鞘,卻見寒芒一閃,那酒罈便穩穩地落在了他端平的劍身之上。
聶遠見了兩人這一手過招,心中不禁暗暗叫好。黑袍客這一出劍既準且穩,已然絲毫沒有受傷之兆,傷勢恢復之快,使得聶遠又不禁暗道驚奇。
“你們這些年輕後生啊!不過是和貧道喝喝酒罷了,還要動刀動劍,真是好生暴躁。”譚峭拍拍裝了一肚子酒水的肚皮,百無聊賴地說道。
黑袍客冷笑一聲道:“在下於拳腳功夫全不知曉,道長不讓在下出劍,這般扔過來酒罈,豈不是要了在下的性命。”
譚峭哈哈大笑道:“不想這武林裡上的第一劍客,竟然真的不會一點點拳腳功夫,說是劍客,便只是劍客。”
黑袍客沉聲道:“說是劍客,便只是劍客。
他頓了一頓,又道:“難道閣下不是一個劍客?”
譚峭搖搖頭,喝口酒,又晃晃酒壺笑道:“線作長江扇作天,靸鞋拋向海東邊。蓬萊通道無多路,只在譚某拄杖前……哈哈哈哈,貧道一生耽於黃老之學,遊山玩水、著書修道才是正業,耍劍不過是個消遣罷了。”
黑袍客又不禁啞然笑道:“消遣消遣,便消遣到了飲雪樓劍術第二,可真是天縱奇才。”
譚峭聽了此話,將頸上的腦袋和手中的酒壺一起搖晃起來,說道:“非也,非也,貧道的道門劍法正是應‘從心所欲、逍遙快活’這八個字,若是非要執著修習,也不是不可。如此一來或許招數能更兇狠些,卻沒了正一劍法的魂魄。”
黑袍客失望地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回答頗不滿意。譚峭這對劍毫無興趣的態度,讓他大感失望。
聶遠和柴嫣在旁,見自己兩人雖然站在旁邊,黑袍客和紫霄真人卻恍若未見,不願上前叫他二人,只是靜靜地看著。
只是聶遠知道十年前兩人曾是兩派舊敵,譚峭雖然武功高深,畢竟上了年紀。但黑袍正當春秋鼎盛,劍法如同鬼魅無形,一旦交起手來,生死勝負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