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遠臉頰一紅,急忙將眼神避開道:“在下……在下真是失禮。”
蕭雨玫淡淡道:“有什麼失禮的?若足登絲履,如何能感受到天地的溫涼、花鳥的言語?”
聶遠連忙道:“在下不是說堂主失禮,是在下不該……”
蕭雨玫見聶遠稍稍窘迫的模樣,忽然莞爾一笑,似乎覺得聶遠十分有趣。蕭雨玫每日裡面如淡水,縱然笑也只是微微彎起嘴角,聶遠還從未見過她笑得這般開心。
“堂主笑什麼?”聶遠問道。
蕭雨玫微笑道:“我換下你灰撲撲的衣服,又將你放進露華池中,洗淨了你的身子,替你療好了傷,我豈不是大大的失禮?罪該萬死?”
聶遠當下甚是羞赧,支支吾吾道:“蕭堂主對聶某厚恩如此,讓聶某如何得報?”蕭雨玫搖搖頭道:“不是要你報答,是要你拿一樣寶貴的東西交換。”
聶遠遲疑半晌,忽然想起一件事物,正要向懷中探手去拿,才想起自己早就換了衣衫,便直接對蕭雨玫道:“蕭堂主精於醫術,我曾意外在東丹王府中得到一本醫書,那醫書失傳已久,願意贈予蕭堂主。”
“一本醫書,就想將我打發了?何況你那一本醫書,它現在已經是我的了。”蕭雨玫說這話時,仍是似笑非笑,不起波瀾。聶遠答道:“蕭堂主的恩情自然不是一本醫書可以報答……”他站了許久,想要先出外去打聽柴嫣的訊息,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出去。
蕭雨玫見他徘徊幾步,躊躇不決,便問道:“你不是要離開嗎?怎麼又不動了?”
聶遠誠懇地向蕭雨玫拱手道:“還望蕭堂主指點路徑。”
蕭雨玫不去回答,而是問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聶遠應道:“此處人間仙境,世間少有,在下實在不知。”蕭雨玫嘆口氣道:“怪不得柴姑娘常常說你笨,一口一個‘蕭堂主’,還猜不出這裡是醉花堂嗎?”
蕭雨玫方才已經提過“醉花堂”,只因聶遠久睡方醒,頭腦混沌便沒記清。此時他雖然心中懷著難以言表的感激之情,但只想先找到柴嫣再說,便又要開口詢問。
然而蕭雨玫早從他神情看出,輕聲出言打斷道:“你不用著急問我,且先留下三日,我還有些事情要告訴你,到那時你再做決定不遲。”
聶遠和柴嫣分別已久,在回雁峰上短短的會面,根本無暇敘舊訴情。九死一生之後,本該是相依相戀之時,聶遠不見到柴嫣,終究是心裡不安。
蕭雨玫似乎又將他的這一心境看得清清楚楚,出言道:“她真的很安全,你們已經分開了這麼久,不差這短短三天,不是麼?”
聶遠見蕭雨玫似乎另有所圖,有意不讓自己和柴嫣見面。他欲待要問個究竟,又念及一來她溫柔似水,自己已經追問數次,不好再問;二來她於自己有大恩,一味追問不休也必惹人厭煩。
想到此處,他只好低下了頭沉默不問。此時蕭雨玫已經緩緩退到了一處茂密的桃樹林中,聶遠稍一愣神,她竟不見了身影。
聶遠急忙四處尋找,又叫了數聲“蕭堂主”,皆無迴音,反而驚飛了幾群小鳥。他一時不敢再叫,只好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閒來無事之時,聶遠只好席地而坐,打坐運功、休養內力。他這時運起內功時,只覺體內的寒冰真氣和陰毒真氣在一種溫柔力量的調和之下,竟爾不分彼此起來,化作了一道陰寒真氣。
聶遠再嘗試著引導這一道陰寒真氣順著經脈流遍全身。一年前時每當他如此做,任督二脈總有一處無法被打通;而自受轉魂帶來的內傷以後,他每每如此時,便即經脈刺痛直至昏倒。
而這一次情況終於有了變化,陰寒真氣在尋常會阻塞的穴位處暢通無阻。聶遠心下大喜,繼續引著四道真氣交錯融合,漸漸大有起色。
打坐休養了一個多時辰之後,聶遠又試煉起自己各路劍法,亦覺大有進益。他知道這必是蕭雨玫以某種方法相助,一時又是感激、又是過意不去。
就如此看著滿堂花醉,夜幕不覺間漸漸降臨。聶遠腹中飢餓起來,四處尋覓一番,才看見自己起初躺著的位置擺了兩碟糕點。
聶遠將糕點配著桃花酒吃了些,只覺唇齒留香,不禁暗暗感嘆道:“這醉花堂不論是景緻、酒食還是人,都美不勝收、雅不可言。那轉魂、師父連同紫霄真人、大理國君都沒法治癒的內傷,蕭堂主竟不吝以神功相助治療,這究竟是怎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