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剎那黑袍客放下了酒樽,握住了劍柄,耶律依霜也電光火石間將硬弓拉了個滿。他們兩人的動作幾乎一樣快,快到讓人看不清他們動作的順序,而只能看到結果。
箭離弦,劍出鞘,銀光閃過之時流星落地,狼老三的刀“噹啷”一聲落在地上。他一隻手緊緊扣著右手被劃斷了的經脈慘叫不止,一邊又用側臉輕輕蹭了蹭肩膀,左耳處只剩了一片血汙,又使得他嗚嗚哇哇地痛哭不停。
狼老三隻在黑袍客手下走了一招,卻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胳膊和一隻耳朵,環繞著廳堂的幾層房裡圍觀的客人一片譁然,在櫃檯處觀望的數名秋水閣姑娘也嚇得三三兩兩啼哭吵鬧起來。
“你果真射中了他的左耳,可你本不必與大漠七狼結仇,也不必讓他失去一隻耳朵。”聶遠對耶律依霜說道。
耶律依霜冷笑一聲道:“狼捕殺羊不需要理由。”
“其實聶某堅信,在姑娘篤信的草原法則之外,人與人之間還有些別的東西。”聶遠嘆口氣道。
“還有狡詐、陰謀和背叛?哼,你說得倒是沒錯,至少狼不會背叛自己的同伴,人不同。”耶律依霜對聶遠微微一笑,似乎是來自一個強者對弱者的嘲諷。五代中背叛舊主如同吃飯喝水一般,這一點聶遠也沒法反駁。
“所以是你的弓快,還是他的劍快?”聶遠問她道。
“五步之內,劍快,五步之外,弓快。”耶律依霜一頓道,“可能不能射中,就是另一回事了。你師父不就輕易地躲過了我的兩支箭嗎?”
聶遠不知道這個答案有沒有意義,世人常常喜歡把凡事都分個高下,卻不知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善戰者之勝無赫赫勇功。
若是人皆知此理,則頡跌博就本不必犧牲潞州英雄會上許多條豪傑的性命來為柴榮樹威了。
黑袍客出罷一劍,重又收劍若無其事地坐回桌邊,繼續倒上一樽美酒來喝。
狼老三狠狠盯著黑袍客,又望了望尚在樓上的耶律依霜,最後又環顧一週指著周圍狠狠罵道:“你們給老子等著,老子遲早來拆了你這狗屁秋水閣!”說罷他吊著一條胳膊,提起鋼刀匆匆撞門而出,很快不見蹤影。
幽蘭心知惹出了事端,唯恐他帶他幾個兄弟來報仇,只得向花蝶訴苦道:“花蝶姐姐,那漢子說要來報仇,這可如何是好啊?”
花蝶見她害怕得緊,微笑著勸慰她道:“幽蘭妹妹,秋水閣又不是沒見過風雨,什麼所謂大漠七狼,也就在荒蠻地界逞逞威風,還敢來京城撒野不成?他若是來了,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難道還怕他怎地?”
幽蘭聽花蝶說得不無道理,但還是覺得心裡煩悶不安,口中又嘟囔道:“就是怕媽媽怪罪下來……唉……”
花蝶見她坐臥不安的樣子,輕輕拍拍她肩膀小聲勸道:“幽蘭妹妹不必多想了,現在已經宵禁,那狼老三也出不去洛陽城。要是怕媽媽知道了,大不了姐姐明日一早去尋鐵林都的張將軍通個氣,讓他把狼老三扣住就是,料他也不敢和鐵林都作對。”
花蝶話說到這個份上,幽蘭也沒法再多說,只好定定神道:“那就全聽姐姐吩咐了。”
大半夜轟轟烈烈鬧了一場,狼老三狼狽逃走後,其餘客人各自嘖嘖嘆了兩聲黑袍客和耶律依霜下手狠辣,隨後便又各自回了房,秋水閣重又陷入寧靜,只剩了點點的滴水聲。
花蝶見事情平息下來,又打發一眾姑娘去安撫客人,一切安排妥當後,她終於長舒一口氣,坐在桌前喝了一杯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