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遠和黑袍客、耶律依霜三人避過了吳國元帥徐知誥派來的黑雲長劍之後,加快腳程朝秋水閣而去,終於有驚無險地到了洛陽天街。
此時正是半夜四更天,偌大的天街上更無一個人影,連聲響都不曾有半點。聶遠看著這天街上的碧樹紅花、如水夜色,心道這便是柴嫣和柳青白日裡來過的地方。只是此情此景和白日裡的人聲鼎沸相比下來,頗顯得有些蕭索。
他心想柴嫣少女心性,喜愛到處玩樂,這天街如此之長,柴嫣必然沒能玩夠,改日諸事瞭解之後,自己或許能陪她再來。
耶律依霜對洛陽佈局比聶遠通曉得多,一上天街,她便徑直朝著天街正中向邊上開著的一條花街柳巷而去。三人到得巷口,馬上便有一陣濃烈的脂粉香氣撲面而來,直燻得人昏昏欲睡。
聶遠定了定神,跟著耶律依霜和黑袍客向裡走去。還未再向裡多走幾步,聶遠看見第一家便是此行的目的地。
只見招牌上“秋水閣”三個字寫得花枝招展,又染得五彩繽紛,讓人看了便心頭一蕩,彷彿這秋水閣便成了世外桃源一般,進去了便能遠離世間糾葛紛擾,花天酒地,豈不美哉?
秋水閣除了地面最好,招牌醒目,樣貌更是別具風格,黑夜中只見得樓閣重重,單是從外來看已經壓了街裡的一眾青樓一頭。
此時秋水閣門戶正緊緊地閉著,黑袍客看著聶遠輕輕道:“她約的是你,你去敲門吧。”
聶遠默不作聲,上前輕輕釦了扣屋門,半晌未得有人回應。聶遠正要再扣一回時,黑袍客突然冷不丁說道:“來了。”
耶律依霜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黑袍客,片刻之後,屋門果然“吱”一聲被推開了一條小縫,門縫裡洩出一地昏暗迷濛的燭光。
一個濃妝豔抹的年輕姑娘輕輕倚在門縫邊上,看了看門前的聶遠,繼而拉開門柔聲道:“奴家有禮,公子請進來吧。”
她一拉開門,忽然見得聶遠身後還跟著兩個遍身黑衣的奇人,一人頭戴斗笠懷抱長劍,另一人身挎彎弓腰懸彎刀,亂髮披肩,竟赫然是個女子。
這姑娘見了聶遠身後兩人,霎時吃了一驚,微微失色。她本想趕忙合上屋門,但耶律依霜已經快步上前擋住門扇,又朝這姑娘笑道:“怎麼?不歡迎?”
這姑娘見耶律依霜搶先進來,自己沒有驅客的道理,何況這三人看來也不好惹。她只好怯生生讓到一邊,引三人向裡道:“三位裡面請。”
三人依次進入,這姑娘偷偷端詳起他三人打扮開來。三人之中唯獨聶遠服飾最是正常,這姑娘轉念一想,或許是富家公子微服外出,趁夜半無人來此尋歡作樂也說不定。深夜外出,自然要有兩名侍從隨行保護。
想到這裡,這姑娘也不再顧忌,待到聶遠三人接連走入屋內之後,姑娘又向外張望一番,輕輕合上屋門。隨即她轉回身笑吟吟迎著聶遠道:“公子真是尋著了好地方,秋水閣家的姑娘最是正點,今夜就由奴家幽蘭來服侍公子,保準公子滿意。”
聶遠一進秋水閣中,無心聽幽蘭迎客的話語,只顧著留心環顧四周佈局。秋水閣作為此地首屈一指的風月場所,自有獨到脫俗之處,除去空中瀰漫的一陣誘人幽香,聶遠抬頭向上望去,又見層層樓閣環繞在頭頂通向頂端,每一層都插著一排豔麗的花團。
大廳邊上有一座人工開闢出的小湖泊,湖泊上飄著各色各樣的花瓣,一縷細水從幾丈高的樓上潺潺留下。
頭頂包圍著樓閣大廳的層層樓臺之上,許多房間透出著曖昧的光暈,流水聲外時不時夾雜著樓上的幾陣嬉鬧。
幽蘭見聶遠看得痴痴出神,只道他是第一次來秋水閣,還沒見過這等世面,當即掩嘴一笑道:“公子是第一次來吧?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聶遠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出真名,大廳邊上另幾個同樣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圍過來偷偷看看聶遠,又一齊嬉笑了幾聲。幽蘭轉向她們努努嘴道:“這位公子今夜只中意幽蘭妹妹,各位姐姐就讓讓妹妹吧。”
那幾個女子又是“哎呦”了幾句,看著聶遠笑笑。其中一個女子一擺衣袖道:“妹妹可要好好服侍這位公子,別要壞了秋水閣的招牌才是。”
幽蘭點點頭道:“姐姐放心便是,妹妹一定小心。”說罷她又回過身來對聶遠綻開花兒一般的笑顏道:“剛才說到哪了來著?喔……公子貴姓啊,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聶遠仍在躊躇,耶律依霜在邊上看得很是不耐煩,一瞪眼想要上前打斷兩人的糾纏,黑袍客將她攔住道:“休要壞人好事。”
耶律依霜斜睨了黑袍客和聶遠一眼,自顧自尋著桌椅坐上給自己倒了杯酒獨酌。黑袍客見廳裡有酒,當即心頭一喜,也提了一小壺酒仰頭邊吃。
“在下姓聶。”聶遠思索半晌,對幽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