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想著事,沒注意就撞上了一人,他有些作惱,正想呵斥一下對方,卻不想看到對方是個有些惶恐不安的婦人,一身白衣,臉上似苦楚,又似懼怕,撞了他,又有些歉意,看著對方臉上的這些表情,裴憲一下愣住了,哪還想得到要呵斥對方衝撞了他。
那白女少婦看到撞到了他,看著就是身份高貴的人,急忙跪拜行禮道歉:“賤妾萬死,衝撞了貴人!”
裴憲看著這少婦,心裡有些砰砰亂跳,他知道對方害怕自己的身份,急忙上前扶起對方後和顏悅色地說道:“無妨無妨,也不全怪你,是我想事沒注意看道路了。”
好楚楚可憐的少婦悽然道:“賤妾也是在想事,又急著找人,所以也沒注意看路了,望貴人見諒。”
裴憲奇怪地問道:“你這是要找誰啊?怎麼跑這兒來了?”
少婦望著眼淚都要滴下來了:“我找我的夫君,他已有三日未歸家,我聽鄰居說,他在這的賭坊見到過他,之前他都在其他地賭坊賭,不知怎麼今天換到這兒來了,這裡我從沒來過,也不知賭坊在哪,所以一時惶急衝撞了貴人了。”
裴憲一聽就明白了,這樣的事在大晉太常見了,大晉人自上到下都好賭,應該是這婦人的丈夫聽聞這兒有新鮮的賭法,所以才從其他地方換到這兒玩了,也可能是這婦人經常去賭場尋人,她丈夫煩了才躲她在這兒來。想到這,他不由笑道:“你莫急,他人在這兒很安全,這兒畢竟來的非富即貴,他的安全有保障,不會有事,最多輸完錢他就會回去了。”
婦人眼裡更見悽苦:“我就是擔心他輸完錢了!他已把我們的房子抵押出去,拿了錢出來賭,如果這次再輸,我們連個住的……”說著說著,婦人眼睛就大顆大顆地滴落了下來,配著那一身白衣,讓人不由得也想著跟流淚。
裴憲這心裡就難受得像刀插般,聽到這婦人都要家破人亡了,哪還會想其他的,再說他的身份,在這也不必害怕什麼:“別怕,我知道那賭坊在哪,我帶你去找你丈夫。”
婦人眼淚流得更多了,對著裴憲盈盈一拜顫聲道:“貴人的大恩大德,香蓮莫齒難忘!”這一拜再站起來時,婦人似因悲傷,身體虛弱,腳一軟就要摔落,裴憲本來是要伸手去虛扶一下她讓她莫多禮,見到她要摔倒,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先伸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腰,另外一隻手則是扶住了她的小臂,婦人才不致於摔倒在地。
婦人輕輕地“啊”了一聲,手扶著裴憲勉強站了起來,眼睛裡似有水霧在彌散:“多謝貴人相助,我……我……”
裴憲扶著她,感覺到她整個身體都需要自己扶持才能站住,柔弱無力,不由有些疑惑:“你這是生病了不成?”
婦人輕輕搖了搖頭,想勉強站起來,卻又無力只能靠裴憲扶著才不致摔倒:“不是,我一日未飲未食了。就為了找到我夫君,我不能眼看著這個家沒了。”
裴憲手上扶著嬌無力,腦裡都要炸了,只覺得有股氣在胸裡需要迸裂出來:“來,我扶你去,先吃點東西,然後我再帶你去賭坊裡找你丈夫,不要怕,我一定能讓你丈夫回家,他敢不回,我……”說到這,他牙一咬,眼睛裡似有寒光閃過。
婦人自然沒看到裴憲眼裡的寒光,看到了自然也當沒看到,她掙扎著:“我不能再麻煩貴人了,您告訴我怎麼走,我去找他即是。”
裴憲手上一緊,沒讓婦人掙脫出去:“你這樣找到他也無用,聽我的,先去吃點東西,然後我再帶你去!”
婦人被他抱著,象徵性地又稍掙扎了下,見擺脫不了,只能輕嘆一聲:“全憑貴人做主吧。”
裴憲心裡一跳,感覺像是有種什麼事要發生了,他扶著婦人慢慢往回走去,心神不再關注這婦人的丈夫,這時才覺得,手上扶著的地方是說不出的柔軟,而婦人的手就算是夜色下也是分外的白晰,他只覺這二十多年的男人生涯,心跳得從沒有過的快速,就算是當日宣他為東宮侍講時,也沒像今日這般的悸動。
裴憲是怎麼走回去的都不知道。
讓侍女安排了吃食,陪著婦人慢慢又斯文地吃完飯食,看著婦人恢復了些精神,裴憲又有些後悔,剛才就不該讓她吃飯,不吃飯,豈不是就能一直扶著她。
婦人吃完站起來,似還有些虛弱,裴憲急忙又伸手扶住了她,婦人似想把手從裴憲的掌控中抽出來,裴憲裝作不知,一直不放,婦人也就隨了他,由裴憲一直扶著慢慢走到了賭場。
走到賭場後,婦人似有了些力氣,掙脫了裴憲的攙扶,裴憲見到人多了,也沒再堅持,有些戀戀不捨地放開了婦人。
婦人和裴憲前後腳進了賭場,婦人進去後就再沒看裴憲,只是一門心思地尋找自己丈夫,這讓裴憲說不出的失落。
隨著婦人在賭場裡轉悠著,轉了半圈,那婦人直直地就向著太子他們那桌走去,裴憲愣了愣,人還是跟著走了過去。
一桌子的人,除了司馬遹和張禕外,這一桌還有四個人加一個發牌的荷官,婦人走過來時,站到了一個男人的背後,然後伸手輕輕拉了拉那男人手臂處的衣服,嘴裡輕輕說道:“夫君,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