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頓皺著眉頭,還想再說什麼。但半空尖銳的聲響表明又一輪火炮的襲擊正在接近。眾人紛紛起身,他們停留的地方本就離掩體不遠,只要按既定的章程躲避就……
忽然,費爾頓眉角一跳。一個熟悉的矮個子從廢墟的那邊小跑過來:“費爾頓,費爾頓先生,我找到路了!”
是小吉米,他長了雀斑的臉上洋溢著興奮,衝這邊跑來。可似乎因為他的視線被報童帽所遮蔽,小吉米一時間沒有發現他的影子已經被某種黑暗遮蔽。而那黑暗還帶著橘色的輪廓,如同降臨地面的陽光。
並不是什麼稀奇的,只是天上一枚小小的炮彈攜帶摩擦空氣得來的餘溫,不知不覺間遮蔽了那小小報童帽頭頂上的太陽而已。
費爾頓抿嘴,原本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掩體中。可還沒等他有所反應,那原本是丘陵地帶的教會修士,現在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黑戶一份子的亨利卻是搶先一步回頭:“我去。”
說完,亨利跳出掩體,踉蹌了一下。原本身為修士而養尊處優的環境沒有給他太好的身手,衝出掩體的模樣稍顯狼狽,而畫筆也已經被他扔下。對已經在半空中的鋼鐵,畫像再真也毫無意義。
直到亨利拉上小吉米,卻已經驚覺有些來不及。懷中的孩子臉上浮現惶恐,亨利朝掩體那邊遙望,在回去之前頭頂的炮彈一定已經砸下來了吧。
這就是自己的結局?亨利有些洩氣,卻感覺有人從側邊拉了自己一下。
然後,他抱著小吉米一起翻倒。炮彈在這時於地面炸開,朵朵橘色的火焰在大地上綻放。亨利捂住耳朵,又本能般把嘴巴張大,吼叫。這是費爾頓教的在巨響中保護聽力和平衡感的方法。
直到周圍又一次穩定,拉了一把自己的那人有些不耐的拍打著亨利的後背。亨利回頭,感覺喉嚨幾乎出血。拉了自己一把的果然是費爾頓,他溫和的笑中帶上了一點嘲弄:“不愧是教會的高材生,吼都吼的這麼及時。”
他們對視一陣,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在兩人心底升起。費爾頓呼氣,之前映入眼簾的那隻乾枯的手不知道去了哪裡。好在,自己保住了亨利和小吉米,讓他們的雙手沒有成為那種焦黑的樣子。
然後,費爾頓忽然發現亨利瞪大了眼睛,手開始狂亂揮舞,卻因為剛剛的吼叫而一時間說不出話。不祥的預感在從費爾頓心裡炸開,可自己的聽力同樣沒有恢復。是空襲又一次來了?
幾乎毫不猶豫,他和亨利共同攙扶著坐起。費爾頓回頭,總算知道是什麼讓亨利如此慌張。
因為城市在崩解。斯蒂芬妮的“自殺”卓有成效,整個城市的一切都在沒有任何外力的影響下自行碎裂。巨大的石頭和磚塊從建築上脫落,地面開始陷出一個又一個大坑。
他們頭頂上亦是如此,同伴們從掩體中跑出,可自己這邊來不及了。
磚石和鋼筋的瀑布朝他們砸來,亨利用自己的身體想去掩護小吉米,而費爾頓只是衝著紙片,用沙啞而走調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停止攻擊,現在我們得全力修復城市,修復我們的家……”
話音未落。
磚石和鋼筋砸下,直接將他們埋進了地底。接著,失控的火焰在那片埋了他們的廢墟上悄然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