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芙,你說的很對,我確實是要自殺,不過,是小心翼翼的自殺,”女總督笑起,聲音如同詠唱:“遠古時代那些儀式不都是為了這個嗎?什麼環世界巡遊什麼不休止的決鬥,不就是要把人逼到可能承受的極限?為什麼要選出最強者,就是因為如果不強,不能保持在瀕死之中的話,那不就是真的死了?”
“所以,確實是自殺,奪取市民生命這件事,我要自己動手,”她舔了舔嘴唇:“好在我足夠厲害,想徹底屠滅一座城市也殊為不易,所以,拜託了?阿比斯先生,麻煩把你把從宰相那裡得到的新玩意兒儘快發到你同志手上,去抵抗,去求生,去不要讓這城市徹底死去。我要一直保持在瀕死,可就指望你們的抵抗了?”
婚紗下的女人在笑,陽光晃動。剛剛原本空無一物的荒野,忽然停滿了鋼鐵洪流般的戰車以及可以遮天的殺戮機群。陽光還在橫移,數十米高的鋼鐵巨人群突兀的出現在平原之上,他們即使只是靠踩踏,也能將一地的生靈趕盡殺絕。
阿比斯在顫抖,他的眷顧只能告訴他怎麼做,卻從來不曾告訴他結果。老人喃喃:“我們越反抗,越符合你的目的?哈哈,哈哈哈哈……”
斯蒂芬妮沒有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響指輕彈,無邊的鋼鐵洪流便開始運轉,機群蹂躪重力而緩緩起飛,鋼鐵巨偶踏步,幾乎引爆了大地的轟鳴。
但卻像貓兒在玩弄獵物般,斯蒂芬妮需要市民的反抗。她不打算以雷霆之勢殲滅生命,而是要先讓所有人感覺到滅頂之災的降臨。
然後鈍刀割肉,再殺不遲。
維塔忽然感覺到身後一陣涼意,渾身上下卻燥熱異常。低頭,是錯覺嗎?地面上除了雜草,又出現了那隻長在天上的白色小花。小花在生長,似乎在向斯蒂芬妮的婚紗以及水晶棺槨那邊蔓延。
有馬兒的嘶鳴聲在教堂外響起,維塔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然後,揭下自己的面具,甩開。他回頭,面對安德魯,裂成四瓣的潔白眼睛和那白色的小花一模一樣:“安德魯,去找瑟薇……這次你們就……就拜託你們自己了。”
安德魯看著維塔非人的臉龐,這一次卻沒有愣住。眼球裂成四瓣又如何?他還是他的大哥。
阿比斯的膝蓋即將軟倒,維塔回頭,一把扯住,這次不復對待安德魯的溫和,而是幾乎咬牙切齒:“不準跪,媽的,不準跪!反抗卻更加符合敵人的想法,那又如何?這樣,就不去反抗了嗎?!這句話你不理解,沒關係!去幫我帶給費爾頓!”
兩個人影,一個魁梧,一個消瘦,被維塔輕輕便推得踉蹌:“阿比斯,你是不是有什麼從帝都帶來的新玩意兒?帶去給費爾頓,趕緊!叫他不要再隱藏什麼實力了,有什麼東西一起用出來!”
“外面有一匹好馬,騎著它走!斯蒂芬妮在玩弄我們,她希望城市反抗,你們就一定能在她正式發起屠殺前趕回城市,讓更多的人做準備!沃芙,你也回去!”
阿比斯還在失魂落魄,安德魯把他一把扛起,往外面衝。沃芙猶豫片刻,跟上了安德魯的腳步。
斯蒂芬妮依舊在觸控著帝皇的臉頰,看著陛下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微弱,對維塔的指令不置可否:“你不跟著一起走?”
大門被推開,那幾人離去。殺戮機械的轟鳴已經掩蓋了遠處喜慶的爆竹聲響。
只剩艾比還陪著他了。
維塔回頭,看著終於又安靜下來的教堂以及那一襲婚紗:“你還沒還給我瑪麗蓮。”
“通天塔開啟的時候,我自然會還給你。”
“瑪麗喜歡的也不會是一個臨陣脫逃的懦夫。”
斯蒂芬妮愣了下,卻又是咯咯的笑:“真巧,陛下……陛下他也說過這樣的話。以前打仗也好,探索深空也好……陛下總是說,我喜歡的不會是一個懦夫……哈哈,他根本不知道我一切的期望都只是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而已,懦夫不懦夫,我根本不在乎……”
維塔沒想到在這裡居然能和她找到共同語言,點頭:“確實,瑪麗不會因為什麼懦夫不懦夫而生氣,更何況,這次是面對的是你。”
“呵。”
“和瑪麗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能接受。”
“隨便你。”
沉默又一次降臨,降臨了許久,斯蒂芬妮眼中的哀傷愈發濃郁,水晶棺槨中的中年胸口起伏几乎消失不見。
殺戮的機器終於徹底開動,艾比上前,握住了維塔的左手。維塔反手緊握,冰冷的手掌終於感受到一絲溫暖。卻在下一刻,忽然發覺背後襲來一陣惡寒。
如同月光般冰冷的惡寒,而那來自天空的白色花朵,不知何時已經在自己的腳邊鬱郁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