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燬儀式——也就是這群上位者口中的“審判儀式”,在正午十二點準時開始。
在評審會前來參觀的某位在新人類中德高望重的老者的提議下,九山宮親自取出祭祀用的彎月刀,在江硯手腕上劃了一道,噴湧而出的血液將侍從託舉的銀白托盤上那枚球狀一次性檢測儀染成紅色。
眾目屏息之下,球狀檢測儀的數字亮起,一個清晰的“8”出現在球體上,很快被圓臺正上方的投出的巨大熒幕昭告出來。
耳邊是一聲接著一聲刻意壓制的驚呼,但江硯沒有在意,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腕,那道深深的傷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逐漸結痂縮小。
血肉不斷生長的感覺太過強烈,以至於他甚至忽視了高臺上人們驟變的臉色。
“Елех,你觸犯了條約,你知道洗血手術是不被允許的。”坐在Елех邊上的面板偏冷黑的白髮女人用a國語冷冷地說,她開了擴音耳麥,整個圓臺上所有的人都能聽見她的話。
江硯謹慎地抬頭去看說話的女人。九山宮立刻將他的頭按下去,帶著紳士般迷人的笑容向女人致歉,拉著江硯走到圓臺的邊緣站定。
“那是我和Елех的母親Диана,狄安娜·烏德希多。”他用a國語給江硯解釋這位r國夫人的來歷,“她作為家族長輩中血統最純正的新人類,代替外公出席各式各樣的場面。”
江硯a國語學得很好,用它和九山宮交談毫不費力。九山宮是個沒有花花腸子的人,除了他痴迷的化工領域,其他的什麼都不在意,也不忌憚將知道的東西告訴江硯:“母親和Елех的關係不是很好,加上洗血手術本來就是不為人道主義所接受的東西,母親可能要藉此機會處罰Елех。”
江硯對這些大家族繞來繞去的關係不是很瞭解,他不是九山家或是удхидо家族的人,這輩子估計也很難再有和這些至高上位者有多的接觸機會,他會被遣送回江家才是。他不知道九山宮跟他說這些有什麼用意。
Диана的話一出,座位上的幾百號人的眼睛齊刷刷地落在Елех身上。Елех坐在最高處,也不見怯色,相當自然地轉頭直視Диана,四平八穩地開口:“夫人,洗血手術之所以被封禁,是因為它死亡率太高。我想,反正這位江家的小子也要被處決,不如賭一把,如果成了,也算給評審會添一份新鮮血液。”
她微微一笑,沒有給反駁的機會,很快接著上一句的話說:“可喜可賀的是,試驗成功了,他有成為八花的天賦。暫時在整個新人類團體中,除我之外,你們再也找不出一個比他更有培養價值的個體了,不是嗎?”
這話堵死了Диана下一句想要遷怒江硯的意圖,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情緒,不再說話了。即使她看不起江硯這個靠洗血活下來的“殘次品”,但畢竟Елех抓住了他們的死穴,現在的江硯天賦太高了,簡直像是送到嘴邊的一塊肥肉,與其將他埋沒掉,不如牢牢抓緊創造些多的價值。
“當然,”Елех見好就收,及時地給了評審會一個臺階下,“擅自進行洗血手術是違背規則的,我願意聽從評審會的討論結果,遵循組織的一切處罰決定,配合組織調遣。”
“好了,Елех。這件事稍後再議。”坐在另一邊高位的金髮老人打了圓場,他握住面前小桌上銀製的小錘子,敲響了桌子上的小鐘。擴音器將鐘聲傳遞到圓臺的四面八方,“審判儀式繼續。”
九山宮湊到江硯耳邊小聲道:“接下來才是最難以忍受的時刻。”
江硯聽著剛才Елех和她母親的對話,心裡大致有了底,知道死罪可免,被評審會利用卻是萬萬逃不掉的。聽九山宮莫名的這一句,他有些詫異,昨晚那樣的痛苦他都熬過去了,還有什麼是難以忍受的?
被你們兩個瘋子當成小白鼠一樣實驗,甚至連自由選擇生和死的權利也被剝奪,有什麼能比這個更難以忍受?
江硯一想到昨天那彷彿被人一點一點碾過去的煎熬,胃裡就好像被塞滿了冰塊一樣難受。
有身穿長袍的男人們扛著幾面巨大的旗幟進來,分開區域地將旗幟懸掛在兩神像之間。江硯漠然地觀察著這個過程,突然發覺Елех的位置很特殊她剛好在兩面旗的中間,其他人沒有一個如她的位置一樣。
左邊這面旗通體用不同色域的白縫製,灰白的旗面上有一輪銀白的太陽,太陽前立著一隻米白的獨眼烏鴉,旁邊點綴著偏粉白色和偏藍白色的玫瑰花叢。右邊那面是番茄紅的,上邊只有合成圓形的九個稜角的山和九個缺口的海流。
右邊的旗江硯是見過的,那就是他們的直屬本家九山家的旗幟。上面的圖案是九山九澤,蘊有“萬物”之意。
哪怕剛進場時看見Елех筆直佔據最高位時,他已經知道這個瘋子是身份相當高貴的人,然而在兩面旗幟一攤開的剎那,他的臉色終於有了明顯的變化。
“怎麼了這是?”九山宮注意到他錯愕的神情,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Елех背後的兩面旗幟,見怪不怪地皺了一下眉頭。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江硯仰起頭,在刺眼的陽光下,盡力試圖看清女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