Елех喝完了茶,已經恢復得差不多,這時也湊上來,在九山宮後邊靜靜地看著。
九山宮最後檢查了一遍各處零件和另外艙位裡清醒劑的純度,這才強忍著激動的情緒無比莊重地摁下了進行鍵。
兩側機械臂懸浮起來,將帶著針頭的藍管扎進江硯的後腦。刺痛在一瞬間激起了他的生理反應,然而還未等他有所動作,沉重的護胸板已經壓下來,將他的整個胸腔牢牢扣在實驗臺上。
九山宮面無表情地俯視著江硯,彷彿現在的江硯就是個沒有生命體徵的試驗品。
機械臂還在運作,這一次出動了四對。其中一對機械臂探出小齒輪切割刃將他骯髒的衣褲切開,只留下一條白色的四角內褲。江硯來不及害羞,就先感受到六根針管扎進自己的脖頸、手臂和大腿側,嵌入式的疼痛過後,血液快速被抽動剝離身體的詭異感受將他整個人籠罩。他的腦袋動不了,只能看著頭上儀器那串數字,速度變化比Елех稍慢:400ml......800ml......1200ml。
這時他感覺大腿上的針管被抽出,一根黃色管子在他的小腹處快速注射了一劑藥劑,其餘四根抽血管還在繼續運作,然而腿側的管子已經換成了運載Елех血液的綠色。
他眼皮跳了跳,立刻意識到不對勁——尋常移植手術都有機率使患者面臨嚴重的排斥反應,更何況Елех是要換他全身的血!
Елех沒告訴他這個實驗要換他的血!
這時他已經感到嚴重失血帶來的一陣陣眩暈感,小腿大腿處傳來劇烈的陣痛,彷彿有人拿著刀子在他腿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刀孔。這種感覺很快蔓延至腰間,黃管持續地注射著他克莫司,在他即將痛得昏厥過去的那一刻,後腦兩根藍管上的顯示燈亮起,表示清醒劑開始注射進江硯的身體。
九山宮撐著實驗臺的姿勢終於有了變化,他眉頭緊鎖,在儀器的顯示屏上除錯著速率和劑量,抽血管的速度明顯降下來,數字的跳動頻率也變得沒剛才那麼快了,在緩慢地變換著:1500ml......1550ml......1600ml......
江硯的心電圖迴歸正常區間。
然而此舉雖然保住了江硯的性命,卻擴大了他的痛苦。很快扒皮挫骨的劇痛籠罩了他的全身,細密如遭受魚鱗剮的刺痛佔滿了他的每一寸骨肉,偏偏後腦不斷注射的稀釋過後的清醒劑在恰到好處地將他的神志維持在能夠清晰體會這種痛楚的程度,江硯忽然覺得也許剛才在隊伍裡被長袍男人直接溺死才是個正確的選擇。
“這種狀態要持續多長時間?”他聽見Елех對九山宮說。
清醒劑不僅放大了他所承受的折磨,也使他的聽覺更加敏銳,只是他沒有學過r國語,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九山宮面色沉鬱地比了個“八”的手勢。
Елех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又將它放回兜裡:“太漫長了,看他的造化吧。”
九山宮用相當生疏的c國語說:“他的基礎太差了。當初你被砸得沒一根完整骨頭的時候,也不見得這麼痛苦。”
“這不一樣。”Елех搖搖頭,勾起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眨不眨地盯著臉色死白的江硯,用的是c國話,“我知道那些實驗是有意義的,我清楚那殺不死我。但他不同,這場實驗從頭到尾就沒成功過一次,一旦他死了,那麼這些痛苦就是無妄之災,這會給他造成恐慌,加劇他的痛苦。”
她緊接著含笑著說了一句:“可是對他全盤說出來的話,他就未必這麼聽話地上去了。”
這些話江硯聽得清清楚楚。
Елех只是想隨手抓個可憐蟲做實驗而已......他這麼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在她眼裡甚至什麼也算不上,在她眼裡,他充其量也只是路邊隨手撿到的一隻小白鼠,唯一的意義就是供著這兩個瘋子做一場實驗。
疼痛終於蔓延到他的心臟,驟然,彷彿一根鋼針貫穿了他,劇烈的陣痛迫使他無意識地慘叫出聲!
與此同時,儀器上顯示的心電圖越來越絮亂!
九山宮猛地撲到儀器上,緊咬著嘴唇除錯著各項資料,Елех站在原處,甚至沒有一丁點惋惜的神色,她的眼睛被留海的陰影擋住,從江硯的角度看,只能看見她高挺的鼻樑和飽滿的嘴唇。
江硯感覺自己的胸膛彷彿變成了個針筒,密密麻麻被扎滿了鋼針,陣痛伴隨著強烈的擠壓感,好像被人一腳一腳地重踩在那些插滿的鋼針上,一下下拉鋸著他最脆弱的血肉。
心電圖亂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