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周航和夢遙負責的一塊兒任務經過二人的訂正檢查核實,自認圓滿後全部移交組裡。周航平日裡都不會加班到很晚,自己媽媽因腿疾常年下不了床,近一個月來,許是新換的醫院醫生更專業、所開的藥更對症一些,媽媽正以肉眼可見的變化好轉,特別是近來一週來,她可以拄著雙柺自己沿著屋子小步地走動。
從來沒有體驗到工作和家庭雙雙卸任心中的那種輕鬆,所以,囑咐了家裡的阿姨幾句,他想請夢遙一起吃個飯。
夢遙已經恢復單身的事情,在不經意的言語間也曾聽聞得夢遙說起。只是目前自己還沒有勇氣放任大膽去追。媽媽的身體是一個需要長期治療的過程,各種壓力下他沒辦法瀟瀟灑灑地放棄現有的工作;而以目前自己的家庭,想必夢遙也不會答應。這樣完美到沒有一點瑕疵的仙子一樣乾淨澄明的女孩,值得擁有更美好的愛情、更完整的幸福。所以這份心意只能將其深深地埋在心底再狠狠地壓制。他從不敢往深處去想,只怕心思一旦掙脫羈絆,就會如野草一般瘋長,沒了可控制的方向。
他從不在同事間提及他的家庭,而今天因為開心,對面而坐的又是馮夢遙,於是忍不住敞開心扉多說了幾句。夢遙不曾想過,清貴翩然、溫潤如玉又才學飽滿的學長周航,家裡會是另一番模樣,這麼多年來他的堅持與不易,讓她心中暗自唏噓不已。現因著他母親身體好轉,她自己內心裡也滿是欣慰歡喜。感懷自己的身世,爺爺身體還算硬朗,就是她心中最大的念想。說道投機處,兩人後來把茶換成了酒,從不勝酒力的她不覺多喝了幾杯。
頭腦還算清醒,只是走路有些微微的搖晃,後來周航直接為她叫來計程車,安頓幾句後,才放她離去。
夕陽已經落山,大地退盡了餘溫,陣陣微涼的夜風吹來,朱凱烈把車停在巷口,自己一個人在夢遙家院子門口蹲守。她養母帶著陌生男子的一番攪擾,使得他整個下午做什麼都興致缺缺、心不在焉:這個女人,還真會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沒辦法開口面對面去她辦公室質問,只能忍著不平、忍著悶氣,又擔心養母不會善罷甘休、依舊會對她怎樣怎樣。就這樣在心潮的起伏不安中一直捱到下班,只是工位上早已沒有了馮夢遙的身影。差劉秘書去打聽,回來報告說她今天早早地收拾好了東西,到點就下了班。
這個讓人氣憤的不省心的女人!
朱凱烈開著車緩慢前行,渴望能在某一個路口捕捉到她的身影,然而,一路開來一路空空,直到道路盡頭再無路可走,才將自己隱匿在她家門口一處燈光的陰影裡,就像一隻隱沒在草叢裡伺機而動的捕獵的豹子。
然而,月已上中天,獵物卻遲遲不肯出來現。
月滿如玉盆,銀色的月光在廣袤的夜空裡輕輕流瀉,夢遙家的小屋頂也被罩上了一層淺淺的銀,放眼所及,皆是一片如水的月華。“天階夜色涼如水”,空氣中不免透著一絲清冷。清冷的月光透過他拉出修長的暗影,莫名的透出一股孤寂。
半包煙即將燃盡,才看到那個跌跌撞撞、深一腳淺一腳走來的身影。從未見到過如此這般樣子的這個女人,朱凱烈不明所以,快速把雙唇間未燃盡的菸蒂丟棄,長腿邁開、幾步迎了上去。
“怎麼了這是?”
話還未來得及問完,一陣刺鼻的酒氣衝著他的面部兜頭兜腦襲來,朱凱烈按捺住本能地對難聞氣味的強烈牴觸,伸手將她穩穩扶住。
“你是誰?”夢遙抬眸望向他,眼波里氤氳著迷濛的水汽。一個酒咯上來,作勢就要嘔吐。朱凱烈來不解埋怨,扶著她蹲下、輕輕順著她的背。乾嘔幾口,胃裡的東西到底沒有泛上來,難受的眼淚倒是擠出來幾滴,抬起頭站起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