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點聲,扯這麼大嗓門幹啥?”助手小常扯扯她的衣角,提醒道。
“我小不了,這個卑鄙無恥的東西,我饒不了他!”說著,她已憤然離開網咖,要攔車往省城去。江長明阻止道:“你去又能頂啥用,這問題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他還能複雜到美國去?這個敗類,剽竊了多少次,這次說啥也不能饒過他!”尚立敏的憤怒是真實的,也是不可遏止的。在沙漠所,孟小舟剽竊別人的成果已不止一次,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毫無障礙就當了沙漠所所長。一想這事,尚立敏就要氣得發瘋。尚立敏在所裡的人緣不是太好,專業上也很少有長進,到現在還沒一項值得稱道的成果。但,對學術界的腐敗還有造假,她卻比誰都深惡痛絕。她曾在會上大放厥詞,說如今的學術就是騙術,甚至是不學無術。這話一度時期曾讓院裡的領導很惱火,後來還是鄭達遠說她是唯一一個心直口快的人才算了。
回到賓館,江長明立刻給林靜然打電話,要求跟周曉哲通話。林靜然說,副省長正在開會,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江長明固執地說:“不行,我現在就要跟他說!”半個小時後,周曉哲的電話接通了,江長明簡單明瞭將事情的經過及嚴重性作了彙報。周曉哲沉思片刻,道:“你馬上回省城,我要當面聽你彙報。”
如此棘手的問題,周曉哲還是第一次遇到。不是說這問題有多難處理,而是你怎麼處理?單從學術研究的角度,好處理,是誰搞出的成果就是誰的,不管你盜得多巧妙,盜的畢竟就是盜的,蒙不了人。問題是孟小舟沒盜誰的成果,他只是在國外的雜誌上介紹了一種由中國專家研究出的新樹種,字裡行間,他都沒提這樹種是他研究成功的。他是站在沙漠所所長的角度,向國際學術間推廣最新科研成果。你能說他做得不對?顯然不能!但,問題就在他沒提這成果是誰研究出的,這樣,依他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還有在美國的特殊關係,很容易就讓人相信,他是這成果的主人。孟小舟聰明就聰明在這裡,他似乎早就料到江長明一干人會找他麻煩,所以這一次,他做得十分狡猾。
而且,對周曉哲而言,無論誰出了成果,只要是中國專家的成果,只要是本省專家的成果,他就應該極力推廣。如果現在站出來,說這成果是剽竊的,不能往外宣傳,不能參加國際交流,這合適嗎?況且是在眼下這節骨眼上!
“他搶先一步,弄得我們很被動。還是那句話,我們必須得先找到證據。”周曉哲有些無奈。
“什麼都要找證據,等證據找到了,怕再挽救就來不及了。”江長明的聲音越發急。周曉哲不清楚,江長明的擔心來自更深處,隱隱的,他感覺孟小舟這步棋含著更深的目的,他擔心,孟小舟會走一步險棋。如果真是那樣,後果可就太可怕了。他沒敢把猜想說給周曉哲,這種話,不到最後時刻,真是不能亂說。
周曉哲告訴江長明,很多謎底可能在沙沙那裡。“這個沙沙,也是個謎啊。”周曉哲沉沉地發出一聲嘆。
夜幕降臨的時候,江長明和肖依雯相伴走進濱河路的“悲情騰格里”。本來肖依雯是約好了幫找沙沙的那位朋友一道來的,可臨出門前,那位朋友突然打來電話,說有貴賓相約,實在來不了,只是說“她在我趕去的前一天,就消失了。羅斯在深圳還有女人,一到深圳,他便沒了影,沙沙也不知道去哪裡了。沙沙可能被羅斯騙了,我沒找到她。”
兩人剛走進酒吧,駝駝便迎上來:“師母的情況咋樣?”駝駝的酒吧前些天出了事,有人在裡面打架,差點鬧出人命,這段日子他沒到醫院去。
“還是老樣子,情況不大好。”江長明道。
倆人坐定,江長明示意駝駝,他有事跟肖依雯談。駝駝知趣地走開了,臨出門前,他警惕地望了肖依雯幾眼,駝駝一直以為江長明在跟沙沙戀愛,在他心裡,他們兩個那才是一對兒。現在突然冒出這麼一個美人,沙沙怕是慘了。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替沙沙難過起來。
“找不到她,就沒法解開這謎,死丫頭,真是要急死人!”駝駝一走,江長明就說。
“對不起,我朋友也是盡力了,真的,她在那邊託了好多關係。”肖依雯顯出幾分不安,好像這事是她沒做好。
“看你,又來了是不?你已經幫我了不少,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咋就又往自個身上攬責任?”江長明也覺得為難肖依雯了,替她的冷飲里加了塊冰,輕輕攪拌著。
“我這不是替你擔心嘛,沙沙不回來,師母那邊你還得瞞著,哪天說漏嘴,怕……”
“好了,不談這事。今天約你來,是想真心謝謝你,讓你也輕鬆輕鬆,別整天為了我跟師母,把自己累得跟保姆似的。”
江長明這句話,立刻讓氣氛輕鬆許多。肖依雯心裡也巴不得江長明能丟下包袱,輕輕鬆鬆跟她在一起。為這一天,她不知等了多久。她抬起眼,略帶嬌羞地看了他一眼,江長明的目光也投向她,他的目光似乎比平時多了點什麼,整個人發出一層虛幻的光芒。肖依雯有種不確定感,心裡一時疑惑,這真的是他嗎,他真的願意跟我在一起?
肖依雯內心泛起了一層細浪,這種陌生的、甜美的東西很快就感染她,令她一時想入非非,由不住的她就想將頭抵在他肩膀上,在他懷裡靠一靠。但她沒靠,她知道這還遠不是愛情,愛情來時並不是這樣。面前這個男人,也許只是對自己有好感,或是被自己某一方面打動。但,這已足夠,她並不是一個心懷奢望的女人,或者說,她對愛情的那份渴盼還不是太焦急。只要能跟他單獨在一起,靜靜享受一段時光,這種美好,就足以溫暖她的心。況且,她是一個有信心的女人,她並不懼怕他會溜走。她喜歡男人一點一點地愛上她,一點一點地向她釋放愛,也喜歡把自己一點一點地交給男人。戀愛的過程其實是最美好的,一定值得咀嚼或珍藏。她閉了一下眼,心裡已在溫情地呼喚著他了……
江長明真是笨,一旦拋開那個話題,他的口馬上拙起來。他跟肖依雯的交往都因師母的病,每次見面談的說的都是這個話題。現在突然間不談這話題了,他就笨得張不了嘴。其實,他是有話的,這段日子他也想過她,在沙漠裡,在賓館裡,甚至在路上,冷不丁的她就會跳出來,清清楚楚站他面前,帶著微笑,也帶著一絲兒責怪,似乎在問,你為什麼對我無動於衷?
真的無動於衷嗎?江長明無法回答。的確,他欣賞她,尊重她,也感激她。沒有她,師母兩次的病就得不到這麼好的照顧,沒有她,自己這段日子真的會被亂七八糟的事搞得焦頭爛額。但這只是一層,另一層呢?白洋走了已經好些年了,這些年,自己怎麼走過來的,只有自己知道。他不是不想女人,真的不是,也不是刻意要為白洋守什麼,他還不至於教條到那個程度。但每次面對愛的到來,他都惶惶的,不敢面對,不敢坦然接受。他知道,愛不是這樣,真的不是。尤其對一個有過一次經歷的男人,他看重的是兩個人能否真正攜起手來,用坦誠守護著坦誠,用真心呵護著真心,而且,兩個人要相互堅守共同的生活準則。正是這點上,他排斥著沙沙,也排斥了林靜然。那麼,現在他還能再次排斥肖依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