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裝潢溫馨的靜室內,安清念蜷縮在鋪有絨毯的床榻上,渾身上下也都包裹在厚重的絨毯中,只露出一張鼻尖發紅的清秀臉蛋。
望著暖爐中燃燒的紅紅炭火,安清念怔怔道:“這開封的冬天竟能如此凍人?”
寒氣來得太急,安清念沒注意保暖,著了涼。
在她身旁,貼身侍女墨玉正攪拌著滾熱的薑糖紅棗茶,出言寬慰道:“娘子,據說今年的冬季會格外凍人,但冬天來得早,去得也快,等明年早春就暖和了。”
顯德四年的冬天的確有些異樣,極短的寒冷與風雪在十月就粗暴地席捲了中原,路有凍死骨的景象恐怕要不了幾日就會陸續上演。
接過薑糖茶,一口氣喝了小半碗,安清念再度開口:“三郎還沒回來嗎?”
“還未。”寒冷的天氣將一向健談的墨玉也弄得寡言寡慾了。
安清念將茶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又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墨玉回道:“剛過亥時(晚上九點)。”
“亥時...”安清念先是一怔,而後就有了猜測:“三郎莫不成是留在王府吃晚餐了?”
寒冷不光凝固了夜空,似乎還遲緩了安清唸的思維。
“若真是如此,那件事應該也就成了。”
墨玉所說的那件事,自然指的是透過縣誌結交王溥。
作為安清念最為信賴的貼身侍女,絕大部分機密墨玉都有資格與主人共享,在核心的決策層面也有她的一席之地。
“區區幾十冊縣誌,真能換來了王溥的留宴?”安清念反倒有些不太相信。
在安清念看來,那不過就是幾十冊記載風土人情的薄薄書冊,陳舊中還透著腐朽氣味,能有什麼用?
以《唐會要》為開端的會要類史書,是一種全新的史書格式。
不同於以人物和重大事件為主體的正史(譬如紀傳體的史記、三國志,編年體的春秋、漢書等),會要這類史書的記載主體乃是一個朝代的規章制度、地理變遷以及轄境內的風土人情。
為整編《唐會要》,王溥需要的不僅僅是官方記錄的史料,地方衙門編寫的縣誌、記述各地民俗的雜書、乃至民間流傳的野史,同樣都是非常重要的史料,
安清念雖飽讀詩書,可她讀過的史書都是些正兒八經的官方史書,《會要》這類新興史書顯然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她也無法理解那薄薄幾十冊縣誌對王溥的重要性。
“等郎君回來,便知曉了。”墨玉同樣抱懷疑態度,但她更願意相信自家的郎君能夠功成歸來。
作為陪嫁到李家的侍女,墨玉已經是李延慶的女人了,一輩子鎖死的那種。
她話音剛落,李延慶就推門而入。
李延慶一邊脫下披風,一邊哈著熱氣:“嚯,這鬼天氣可真是怪凍人的。”
哪怕是體壯如李延慶也有些扛不住夜空中呼嘯的冷風,也就無怪乎安清念會縮在絨毯裡烤火了。
話音剛落,李延慶就迎來了兩對滿懷希冀的晶亮眸子。
他臉上綻放和煦如暖陽的笑容:“放心,事情成了,王溥收下了那幾十冊縣誌,他還想當即還我人情,但被我避過去了。”
墨玉晶亮的眸子中迸發喜悅的光輝:“想不到如此輕易的手段就能結交王溥,甚至還能讓他欠下一個人情,當真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