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東西,就喜歡這種雲裡霧裡的話,郭榮皺了皺眉:“細細來。”
“是。”李谷拱手道:“臣之計策,並非滅佛,而是限佛。”
限佛?聽起來倒是新穎,郭榮只聽過滅佛、禁佛,卻從未聽過限佛:“這限佛,是如何個限法?”
周朝之前,曾有過三次滅佛運動,距離此時最近的,剛好是一百年前的唐武宗滅佛。
“來簡單,這寺廟分為有賜額者,以及無賜額者。”李谷撫著長鬚,娓娓道來:
“所謂限佛,便是將其中無賜額的寺廟廢止,其土地盡歸朝廷、僧尼一概還俗、佛像熔為銅錢、房屋改為官寺,如此軍費可齊、賦稅可增、戶籍可漲、大業可成。”
寺廟在此時分為兩種,一種是得到朝廷許可,在開封祠部有備案,這就稱為有賜額。
另一種就是沒有得到朝廷的許可,私自開設的野寺了,稱為無賜額。
祠部便是專門管理下寺廟、道觀的衙門。
李谷的限佛之法,瞄準的就是這種沒有賜額的野寺。
有賜額的寺廟,大多是各地有名氣、規模大的名寺,這等寺廟與地方的利益關係也最為緊密,難以動搖。
而沒有賜額的野寺,大多名氣不顯、規模較,而且在祠部沒有備案,取締起來不但阻力較,且名正言順。
地方的節度使們,也不敢因為這些不合法規的寺廟,選擇違背朝廷的命令。
法子是好法子,郭榮卻還有疑惑:“那這無賜額的寺廟,在下寺廟中佔了多少?”
郭榮很清楚,無賜額的寺廟規模大多偏,即便將它們全都取締了,就一定能獲得足夠的軍費麼?
李谷早有準備:“臣此番赴山東,便留意過野寺的數目,委派了部下去山林間查訪,經查證,單青州府境內,就有野寺八十餘處,而青州府有賜額的寺廟,才不過四十二處。”
郭榮聞言很是震驚:“野寺的數目,難道佔全部寺廟的一半還多嗎?”
“臣一開始也覺得奇怪,這野寺為何能如此之多?臣歸途時,又遣人去了鄆州查訪了一番,情形如出一轍。”
李谷頓了頓,接著道:“鄆州境內共有寺廟六十三處,其中有賜額者,不過二十六處,臣以為,參照這兩州的現狀,推及大周百二十軍州,估計也相去不遠。”
這...郭榮心中的震驚,轉化為了震怒:下竟有如此多的野寺麼?為何自己一點都不知情!
這些野寺究竟侵吞了多少土地、令朝廷損失了多少賦稅?
郭榮握著扶手的手掌微微發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李卿此行辛苦了。”
“臣不辛苦,只是一想到這下還有數千座野寺,侵佔了不知凡幾的土地,臣就寢食難安。”李谷此言也算是真情流露。
李谷雖然為人貪財,這次去山東修河堤,還從山東官場收了兩千多貫的賄賂,並被他提前秘密運進了開封。
撈錢是撈錢,但在做官上,李谷卻也稱得上是盡職盡責,時刻為朝廷著想,孰輕孰重他還是拎得清的。
唇亡齒寒的道理,李谷有切膚的體會,他可不想看到契丹再次攻入開封,他已經體驗過一次家破財散的慘淡下場,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郭榮心中雖然迫切地想要開始限佛,但也清楚,路要一步一步走,吩咐李穀道:“你先寫一份具體的條呈上來,再讓政事堂和樞密院的諸位都參詳一番。”
“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