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武人主導的亂世,自安史之亂迄今,已有兩百餘年。
武人的勢力根深蒂固,當今的皇權只是這顆龐然大樹結出的一顆果實而已。
皇權與武人們互相幫襯,互為表裡,如何是一幫書生說去除就能去除的?
在尹季通看來,馮吉與自己父親純粹是在白日做夢,拿著身家性命開玩笑!
“所以我說你是鼠目寸光!”尹拙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你根本就不知曉當今的禁軍是多麼的強大!節度使們也就能在地方上作威作福罷了,完全不敢違抗朝堂的命令!”
尹拙緩了緩,繼續道:“所以,只要能掌控禁軍,那些節度使們俱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那聖上呢?又該如何解決?”尹季通不依不撓。
尹拙冷然一笑:“至於聖上,只不過是大周朝的一名掌舵者罷了,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若是聖上敢於違逆時代的巨浪,這大周朝的船也只能覆翻!”
“屆時,我們換上一個聽話的聖上,不就行了嗎?”尹拙右手用力錘在身旁的桃樹幹上,震得樹枝沙沙作響。
尹季通曾以為自己猜透了父親與馮吉的用意:兩人無非是不滿朝廷的排擠,想要離開閒散衙門,謀求實權差遣。
但是,尹季通卻從未想過他們的目標竟會如此宏遠:他們竟然想要直接顛覆當今的朝局!
這令尹季通一時震恐,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鬚髮皆白的父親:
“這就是爹爹你不惜挪用國子監的賣書款,甚至不惜玷汙自己苦心維持三十多年的清白官身,也要謀劃的事情嗎?”
尹拙毫不猶豫:“然也。”
“文人,文人也能做到這些嗎?取代武人,改朝換代?”尹季通的語氣中透著一股明顯的不自信,他有些被父親的豪言壯志動搖了。
尹拙反問:“文人為何就不行呢?”
未等兒子回答,尹拙接著說道:“當然,我們並不會直接出面染指皇權和軍權,這有違儒家的宗旨。
我們將會建立一個全新的朝堂格局,讓武官接受文官的督導,且武官將回歸他應有的職責,地方實權必須由文官接手,同時,宰執可以制衡聖上,並左右朝堂的一應決策。”
“就此,我們將終結這二百餘年的亂世,還天下太平。”尹季通抬頭仰望青空,目光深邃。
桃林中一時沉寂,尹季通只覺得自己眼前的父親是那麼的陌生。
但這陌生中,又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吸力”,使得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父親矍鑠的面龐上。
“我再考慮考慮。”尹季通強迫自己撇開頭,望向身旁的地面。
“考慮什麼?”
“加入花間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