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天時地利,王樸卻是更重人和,騰地站起身來:
“可若是師出無名,只會徒惹天下人譏笑我朝,陛下乃是心懷天下之主,豈可因貪圖一時之利,而喪失天下人心!”
早在三年前,郭榮還是澶州節度使,王樸還是郭榮麾下掌書記時,兩人就已相識相熟,引為知己。
兩人在醉酒後曾互相吐露心跡,郭榮想要作為皇帝匡扶宇內,王樸則願輔佐郭榮統一天下,成為像張良蕭何那般,名留青史的佐臣。
對於郭榮的宏願,王樸再清楚不過了,可既然想要匡扶宇內,那麼行義舉招攬天下人心,遠比一場戰役的勝負更重要。
郭榮聞言,也是站起身來,握著黃銅鎮紙,手背青筋畢露,大力地拍打著木案:
“朕是一刻都等不及了,速速招張永德、李繼勳和趙弘殷來,朕要立刻出兵!”
王樸面色通紅,髮鬚皆張:“陛下若是一意孤行,請先接受臣的辭官,臣不幹了!”
郭榮右手食指指著王樸,下巴微微發顫:“你,你,你,好你個王樸!你也用這招來要挾朕!”
王樸默不作聲,只是站立在階下,一雙劍眉下是滿溢著憤怒的眸子。
兩人相持半晌,郭榮終究是服軟了,重重地坐在御座上,發出一聲長嘆:“唉。”
“罷了罷了,就依你所言。”郭榮面露疲乏地擺了擺手。
王樸面無表情地拱手說道:“陛下聖明,臣立刻就遣人去鳳翔府,令王將軍立刻行動。”
說罷,王樸轉身便欲離去。
郭榮見狀,想起了什麼,連忙出聲:“文伯,等會。”
王樸停下了腳步,只聽郭榮語氣柔和:“文伯,這一個多月讓你兼著樞密院和開封府的兩個差使,辛苦你了。”
郭榮接著說道:“可我尚未物色好接替知開封府的人選,接下來,你恐怕還要再操勞一陣子。”
王樸轉過身,搖了搖頭,眼中怒火早已消散無影:
“臣並不辛苦,倒是陛下要多多保重身子,陛下心懷宏願,卻也不應夙興夜寐。
朝中繁雜之事,陛下可多加信任三位宰相,地方之事,則可委以各節度使操持。”
郭榮的脊背突然有些脫力,輕輕地靠在御座上,閉上了眼:“我曉得了,文伯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王樸恭敬地行了一禮,步履沉重地離開了殿中。
郭榮仰著頭,望著縝密繁複的木質殿頂,悠悠嘆道:“我看起來,難不成變老了嗎?”
“張守恩!”郭榮突然高聲呼喝。
“奴婢在。”張守恩從殿後步入。
郭榮吩咐道:“你過來瞧瞧,我有沒有變老?”
張守恩聞言,輕巧地踱步至案前,略微抬起頭,打量了郭榮幾眼,柔聲說道:“陛下這些日子,是愈發英挺了。”
“哈哈,我就說嘛!”郭榮原本疲乏的眼中爆出精芒:“把今日政事堂呈上的札子都拿來,批完再用中餐!”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