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近,江南的夏季不似塞北乾熱,風吹在人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柳蘇洛褪去了春衫,將袖口向上挽了幾圈,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慢條斯理地煮著茶。
“真沒想到,原來沏茶竟有如此多的規矩,茶葉、水溫、水具,缺一不可。阿辰,你嚐嚐,這次的茶沏的如何?”
柳蘇洛笑嘻嘻地將一小盅茶遞到靜坐在一旁的烈北辰手上,兩人的指尖不經意相碰,如是一浪接著一浪,波動到心底。
柳蘇洛淡然地收回了手。
“天氣漸熱,你的手怎麼還是這麼的涼?”聽上去像是隨口一問,但是她還是聽出了幾分關切。
她知道,他人還不錯,但只是不錯而已。
還不足以使她沉淪。
“你這幾日話變少了不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遇上了什麼難事?”烈北辰抿了口茶,滿意地點了點頭。
柳蘇洛抬頭,正迎上烈北辰關切的目光,心中升起幾分愧疚。
她確實有心事,前段時間汐雪自陳王都來信,告知她王氏逝世的訊息。而距離收到汐雪的信已經過了半月,赫家卻一直沒有訊息傳來,顯然他們打算瞞著她,不讓她知曉。
幸好她留了一手,讓汐雪暗中盯著定北侯府,不然現在還矇在鼓裡。
傷心只是暫時的,真正讓她愁眉不展的,是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柳蘇洛深深地嘆了口氣,並沒有急著回答烈北辰,而是眨巴著一雙清明的眸子看著他。
經過這近三月的朝夕相處,家法也罷,約法三章也好,除了這些條條框框,其實他對她還挺是縱容的,畢竟他的脾氣實在算不上太好,能不一劍砍了她,對她已經算是不錯了。
柳蘇洛也顧不得烈北辰詫然的目光,依舊拖著腮幫子呆呆地注視著他臉上的銀灰色面具,顧自出神。
她嫁,他娶,本非兩情相悅。你不情,我不願,分開也沒有什麼好傷心的。
以前有王氏做籌碼,她不得不成為一顆乖乖聽話的棋子,如今她孑然一身,又還有什麼好顧忌?
更何況,她還是想去找一找自己一直不敢去找的人,萬一他們還活著呢?
“你又在想些什麼?”烈北辰蜷曲著手指,輕釦著案几。
柳蘇洛恍然回神,淡淡一笑:“沒什麼。”
“有什麼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烈北辰的眉頭皺了起來,在他眼裡,她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一定是遇到了難事,才會變得如此安靜。
柳蘇洛搖頭:“真沒什麼。”
“你不願說與本將軍聽?”
柳蘇洛看著烈北辰的臉色沉了又沉,忽然想逗弄逗弄他,便更加裝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幾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烈北辰喝著茶,很是耐心地等著她說出口。
柳蘇洛做足了戲,這才壓低聲音道:“我昨晚做夢夢見烈老將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