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達也,你們到底是認識了什麼人?”沉默了許久後,松田大志終於開口問道:“你們是惹了什麼犯罪組織嗎?夏樹,我不想逼你說,但是已經到了這份上,你就把情況一五一十全告訴爸爸吧,好嗎?我也活不了幾年了,就讓我明明白白地走吧!”
話已至此,北原夏樹不可能再瞞著父親。她流著眼淚,將自己和松田達也的第一次相遇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對著松田大志和盤托出。
說到最後,北原夏樹情難自禁,甚至對著松田大志跪了下來:“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松田大哥他會這樣為我們犧牲,他說自己得了絕症,活不了幾年了,所以希望在死之前,能確保你和我未來的安全,否則他就算走了,都沒辦法安心。
爸爸,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騙我的,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一定不會答應他!他是我的大哥,是我的親人,如果我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就叫我立刻死無葬身之地!”
松田大志嘆了一口氣,把北原夏樹扶了起來。他的這個女兒一貫剛強決絕,如果讓她知道了殺子仇人是誰,必然是一定要動手復仇的。達也應該也是明白了這一點,才會想辦法要替她動手。
事已至此,他不想再去分析這兩個孩子的做法是不是正確和理智的。解決當下問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帶著夏樹去自首,並且將這個組織的情況向警方說個明白。但是,儘管松田大志本人是政法大學的教授,但護短畢竟是人類的天性,如何去保護這兩個孩子的生命安全,才是現在的重中之重。
想到這裡,松田大志拿起那封警告信再次看了一遍。對方的要求很粗暴,也很簡單,那就是希望自己和女兒能夠在霓虹消失,至於怎麼消失,他們懶得管,所以才會說出“自殺也好,移民也好”這樣的話來。
松田大志開始快速在大腦裡盤算起來,胳膊拗不過大腿,既然如今他們勢危,那就不該和那夥人硬碰硬,以卵擊石始終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而且還有達也,他在牢裡的安全問題也是自己必須考慮的。
想到這裡,松田大志終於下定了決心,對北原夏樹說道:“夏樹,爸爸想過了,我們只能照他的話去做,早一點弄投資移民。
你明天去找中介,一個是房屋中介,帶他來看一下我們這裡的房子,我們要儘快把這裡的房子賣掉,然後把你現在住的那套改成達也的名字。這樣他出獄之後,即使找不到工作,也能有錢傍身。
第二個是移民中介,他們比較專業,移民到底需要哪些資料他們一清二楚,比我們像無頭蒼蠅到處飛要強上許多。”
他見北原夏樹還在發呆,心裡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擁抱住她,輕聲細語道:“夏樹,堅強一點,我們父女兩個不能再拖達也的後腿了。等以後他出獄了,這裡的情況有了轉機,你再回來就是了。”
他說了“你”,而不是“我們”,北原夏樹敏銳地發現了這一點,更是心如刀絞。任何一個身處異鄉的遊子,最大的盼望不外乎落葉歸根這四個字,可是因為自己,父親卻要在八十多歲的時候離開自己的家鄉,甚至自己的國家,很有可能直到老死都不能回來了。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時光機就好了,她會不惜任何代價回到過去,將父親託付給松田大哥,由自己來手刃仇人。
但是一切都太晚了。
兩個多月後,松田大志和北原夏樹的移民手續終於全部辦完了,在臨走的前一天,北原夏樹猶豫再三,還是將松田大志帶去了東京都第一監獄。
彼時,松田達也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月了。監獄的環境自然比不得警視廳的拘留室,再加上第一監獄裡關押的都是重刑犯,裡面魚龍混雜,目光所及的全都是窮兇極惡的犯人和獄警。
他才來了沒幾天,就被人找到機會痛打過好幾次,身上傷痕累累,臉上也帶著大大小小的淤青,簡直慘不忍睹。就連平日裡不苟言笑的獄警也有些看不下去,問他需不需要換個牢房養養傷。
松田達也卻一臉無所謂地笑答:“沒關係,再忍幾天就好了。”
北原夏樹的約見他本想立刻拒絕,但是沒想到這一次,就連松田大志也來了。松田達也一聽到這個訊息,心裡明白,他們兩個人應該是來和自己做最後的道別的,於是便同意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松田大志了,當老人那花白的頭髮和佝僂的身體出現在見面室裡時,松田達也的眼睛就立刻紅了起來。到了這裡之後,他曾經被打斷過三根肋骨,但即使是最疼痛的時候,他也沒有流過哪怕一滴眼淚,只有眼前的這位老人,他的恩師,才能勾出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松田達也揉了揉眼睛,努力剋制住自己激動的情緒,裝出一臉的淡然和無所謂寒暄道:“這不是松田老師嗎?這麼多年沒見,您倒還是老當益壯,真是不錯。”
松田大志見他那一臉陌生的表情,心中暗暗發苦。達也啊,難為你了,老師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和你說聲對不起才好。
一旁的北原夏樹開口道:“松田大哥,我和爸爸,馬上就要移民到蒲國去了,以後可能不會回來了,你,你有什麼要和我們說的,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