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
這已經是關北月今天晚上的第N次嘆氣了,坐在他對面的林真一手裡一抖,夾的一塊肥牛掉了下來。這下他終於按捺不住,在表弟的頭上狠狠敲了個毛栗子:“你有完沒完,姨媽難道沒跟你說過,人是不能一直亂嘆氣的嗎?要觸黴頭的知不知道!”
“哎,表哥,你不懂。我今天在上班的時候,在最不該發呆的時候發了呆,被最嚴厲的老師抓了個正著。”關北月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面如死灰:“要是我因為這件事被心理所開除的話,我媽說不定嘆氣嘆得比我還多。”
“年輕人,你也太矬了,就這心態還當心理醫生嗎?”林真一夾了一塊又香又脆的唐揚雞塊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勸道:“你是醫生,但同樣也是一個普通人。從不出錯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的,那叫怪物,不叫人類。
當然,你在上班的時候發呆,那肯定是不對的。但是如果就因為這個原因被開除,那我覺得可能性也很小。北月,以後你在工作上極有可能會發生比今天更大的失誤,你要去積極地面對它,補救它,而不是隻考慮它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關北月紅著臉點了點頭,拿起面前的清酒杯一飲而盡。
兩個人繼續吃著火鍋喝著酒,關北月見林真一一臉欲言又止,不禁有些好奇:“真一哥,你今天約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啊?我看你好像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似的,可是又一直不開口。既然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話不妨直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林真一諂媚地哈哈兩聲,先拍起了馬屁:“我說什麼來著,心理醫生就是心理醫生,一眼就能把我給看穿了,簡直無所遁形啊是不是。來來來,這蝦滑是我剛才特地給你燙的,和柚子醬油一起吃那簡直是絕配,你試試看。”
他這一反常態的殷勤讓關北月心中警鈴大作。從小到大,林真一對自己從來都不曾這麼狗腿子過,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肯定是有求於自己,而且還是會讓自己比較左右為難的事。
想到這裡,關北月給林真一倒上一杯清酒,試探地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啊?表哥,你也不用給我繞圈子了,反正你今天總得說出來,早說晚說又有什麼區別呢?不過我先小人後君子,提前宣告一下,犯法的事我不幹,違背職業道德的事我不幹,超過我經濟實力範圍的事我也不幹,其他的嘛,我還可以考慮考慮。”
“嗐,你這小鬼,當你哥我是什麼壞人了啊?我怎麼可能讓你做那些事呢對不對,你可是我最親愛的表弟,你願意,我還捨不得呢。”林真一安慰地拍了拍關北月的肩,傻笑了兩聲:“不過呢,我啊,這個,確實有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要你幫個忙。絕對不是很困難的事哈,你動動手指頭就能做了,行不行?”
他越是這樣謹慎,關北月越是不敢隨便答應,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後,林真一終於還是敗下陣來:“好吧,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我最近在調查一起兇殺案,從目前調查下來的情況看,這起案子與兩年前的一起自殺案似乎有些聯絡。兩年前自殺的那個女孩,生前曾經在你們那家心理所進行過治療。但是你也知道,你們那裡的保密協議有多強勢,我們根本就不可能查到她的就診記錄……”
“所以,你想讓我去把她的就診記錄偷出來給你看嗎?”關北月瞪大了眼睛:“大哥,拜託,這要是被人發現,我不但會被開除,以後也很難透過正常渠道,找到心理諮詢類的工作了。
而且就算我想幫你,那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兒。在我們那邊,每個醫生接收的病人資料都是保密的,除了醫生本人之外,基本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而且等治療週期結束之後,所有的紙質和電子資料都會歸檔,統一銷燬。”
說到這裡,關北月湊到林真一耳邊,極力壓低了聲音:“聽說我們這邊,還時常會有大人物找醫生出去治病。他們壓力大,又不可能自己去醫院,只能求助於我們心理所。所以啊,資料保密在我們那裡可是重中之重,絕對不是我一個醫生助理能接觸到的。”
“哎……”這下,輪到林真一嘆氣了:“我損失了一頓這麼貴的火鍋錢,結果連個屁都沒撈到,這像話嗎?真是天要亡我。”
第二天上班時,關北月再一次坐在了北野老師的後面。這一次他不敢再疏忽,全程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再出一次錯,那就真的完了,神仙難救。
這一次的患者是一個剛喪夫的中年女性。也許是因為丈夫的驟然離世給她的打擊太大,女人看起來簡直瘦得驚人,和一具行將就木的骷髏沒有什麼兩樣。
診斷的結果顯而易見,就連關北月這樣還沒初出茅廬的助手都能作出最準確的判斷。女人患上了重度抑鬱,並且伴有大機率的自毀傾向。當她顫抖著伸出手,抓住北野醫生開具的處方藥單時,關北月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她露出的肌膚上,那些斑斑點點的各色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