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吧!坐在大馬路邊上嚎什麼嚎,嫌不夠丟人是嗎?”
“女兒死了對你來說不但一點兒不難過,還嫌丟人了?”
“她是死了嗎?她是死了嗎?她是跟我們斷絕關係!!”他忿怒的把手裡的照片撕得粉碎,拋撒出去。
遠處一直有一個身影跟著他們,此時看見他把照片全部撕了,些許震驚。他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也許就如古人云:清官難斷家務事吧!他實在看不懂!管,還是不管,微愣片刻,他還是走了過來:“你們好!”
他們還都沉浸在憤怒之中,忽然聽到有人與自己說話嚇了一跳:“是你,是你啊!劉警官!嚇,嚇我們一跳!”蕙蘭忽然站起來,把手放在屁股上擦了兩把,又往臉上抹了兩下。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直接看著還怒氣還未消盡的肖強說道:“你怎麼把照片都撕了?哦!當然你可以撕,肖笙也說了隨你怎麼處理,只是你不能撒在大街上,會被罰款處分的,還是撿起來吧!”
肖強聽到罰款處分立刻怒氣全消,愣愣的看著劉警官片刻,便露出一排濃濃的煙漬牙討好的說:“我這就撿,這就撿,不要罰款!剛剛手滑!手滑!”
“好吧!趕緊撿起來吧!”劉警官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封口袋給他:“用這個裝起來吧,好拿一些,我勸你回家把撿起來的這個還是留著!不要做日後會後悔的事!畢竟世上沒有後悔藥賣!”他留給了他們一個飽含深意的微笑。
他們看著劉警官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碎片,最終肖強還是把它裝進了封口袋裡,默默的放到了褲兜裡。蕙蘭看著他平靜了許多說道:“給我吧,我回家用膠帶粘起來。”
他愣怔的看了她片刻,還是顫巍巍的從口袋裡掏出那個袋子,給了她。他為什麼會撕掉照片,因為他根本不敢看,他承認自己根本沒有蕙蘭勇敢,起碼她敢面對,而自己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那些照片看一眼,就提醒自己一次,自己的女兒被自己逼得以死跟他談判,自己的女兒被他逼得要和自己斷絕關係。當初她失蹤,他堅持不去尋找她,是因為他覺得她只是想擺脫他的桎梏,既然是這樣,他也就成全她。走了、看不見了,他也許就可以控制住自己暴戾的情緒,就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病,至少再也沒有人會縱容他的病了。
肖笙的默默承受這些年,他也痛苦,不發病的時候,也給過她溫暖。他會買剛上市的西瓜給她吃、他會給她買最流行的腰帶;過年的時候他會牽著她的手,一起來到照相館拍全家照。但是,在肖笙的心裡始終是虐待大於愛,大於的維度幾乎可以把那少的可憐的愛完全覆蓋。
人這輩子啊,都是可憐的。所以,肖笙說的沒有錯,自己的經歷,酸甜苦辣只是自己的命,為何要強加給子女。而在肖強看來,與其說是命,還不如說是自己的無能。子女在生命這件事上,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若能選擇,誰願意投胎來做自己的女兒,那不是自虐嘛!
那天,她該有多恐懼啊!而他,誰能想到一支支抽著煙的背後是多麼大的痛苦折磨。面對兒子和女兒,他不否認更愛兒子,所以兒子的要求他都會盡全力滿足;他知道肖笙平時工資都上繳了,他只是想讓她能不能幫幫弟弟,跟同事借點或是跟領導借點回來先幫弟弟買一套裝備,他並沒有想把她怎麼樣;他甚至想,要好好的跟她商量,可她一到家就強硬的擺著一張臭臉。使他隱藏在陰暗處的暴戾幾乎要震破每一根血管,即使這樣他還是強制的剋制著;可她,要發瘋!他當時真的很害怕,他怕她真的瘋了。所以,他拿起他自己用的那個針筒紮了下去。
如今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顛倒輪迴。只有一點跟他期許的有些相似,那就是自己的女兒、笙兒,真的離開了自己。多麼的可笑,做這麼多傷害她的事,就是為了逼她離開自己?不是,不是!是他自己的身體早已千瘡百孔,滿身的結痂、滿身的痛。塗滿膏體的臉,躲在小丑的面具下面,可淚水還是要從膏體外面流出,反而越發的醜陋不堪,淚水打糊了黑色的膏體,變成黑墨一同流下。
他們一前一後,一左一右、一搭一撫、一瘸一拐。就這樣一路沉默的從省城一直走到家裡,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家時,已是滿天星辰,月亮也悄悄地掛起。任憑著自己被黑夜一點一點附暮,就像是兩具行屍走獸。
回到家,脫下鞋子,腳已經磨出了血的蕙蘭來不及休息一秒,扶著牆顫抖抖的開啟抽屜拿出膠帶,一片片的開始粘照片,迎著燈光看見兩滴淚水從眼角流下,直到滲透在髮髻裡。肖強坐在他的身後,身體早已空空如也,想到了白煜罵他的話。這小子罵的好,但是罵的不全啊!自己應該是:幼兒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自己還是: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汙。心中一陣嘲笑,眼睛已經氤氳起霧。
他何成不想工作,可是沒有人敢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