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片刻過後,二人逃命的身影徹底消失。林詩雅並沒有再繼續追上去,反而卻拖著那條在地面留著長長錐形尾巴的七節打神鞭,一步一步朝著蘇典藏身的角落踏過來。一似天使,又像魔鬼。
很明顯,林詩雅已經發現了藏匿許久了的蘇典。
其實早在燕不凡三人以弩箭偷襲她的剎那,林詩雅就已經感應到這處殘垣下潛伏著的還有第四人。
不過林詩雅的聰明之處就在於此,她心下懷疑蘇典與燕不凡、蕭天是一路人,所以並不早早點破,只是當燕不凡身死道消、蕭天和手握三星連珠勁弩的黑衣人被自己嚇破膽逃遁後,她才終於下定決心要對那個深藏不露的第四人出手。
林詩雅縱然已達到辟穀八階的修為,但面對三個辟穀七階修為的藏劍閣弟子合力施展三才歸元劍陣仍然力有未逮,況且她此刻重傷之下又身中噬元蟲毒,更經受不起蕭天、手握三星連珠的黑衣人以及潛伏的第四人再來一次上古九大誅天奇門陣法。
蕭天和手握三星連珠黑衣蒙面人的逃脫反而卻讓林詩雅懸著的心落下了不少,不過她依然不敢放鬆警惕,步幅有意識地放慢,提鞭的手甚至有些僵直。
越是靠近那個神秘的潛伏者,林詩雅反而愈發心驚:這個人實在太沉住氣了!由始至終都不發一言,甚至連呼吸都沒有出現任何波瀾,平靜地至乎詭異。
然而林詩雅又哪裡知道,蘇典其實早被四人激戰時所表現出的那種逆天的力量給驚得呆住了,瞳孔嘴巴都長得老大,莫說出聲,就是出氣都靠的嘴巴。
林詩雅若是能透過他的鼻息判斷出其修行深淺可就真的出鬼了。
正當林詩雅蓮步即將觸上那截破爛烏黑的斷煙囪,心中考慮是否該用打神鞭試探一番潛伏者的深淺時,但聽“呼啦”一聲朽木斷裂的刺耳怪響,蘇典突然扒開擋在身前的那塊斷窗牖,竟主動從藏身的牆角處踉蹌著站了起來。
“你是誰?”林詩雅俏臉剎那凝霜,一對鳳目眨也不眨地緊緊盯住裝扮古怪的蘇典搖搖欲倒的破爛身影,神情卻由先前的凝重變得有幾分疑惑不解。
因為她分明沒法用神識從對方的身上窺探出半分元力的波動。
“莫非他竟高明至能夠躲過我辟穀八階的強大神識,或者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路人甲?”林詩雅一時還無法判斷蘇典的身份。
“哦……那個……”這還是蘇典生平第一次遭到像林詩雅這般風華絕代的佳人不含絲毫譏誚不屑目光的平視,雖然對方的眼神有些徹骨的冷,卻分明不似前世那些名氣不大脾氣卻不小的女明星們耍大牌時候的囂張跋扈、權當世界的所有男人都甘願為其赴湯蹈火的不可一世。
蘇典自問可以毫不顧忌地在那些靠非常手段上位的女明星面前暢所欲言、舌綻蓮花,但他卻不得不小心地保持自己在一個真正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凌波仙子般的玉人眼中的光輝形象。
此時此刻,在這位重重震撼了他的眼球和心靈的絕代佳人面前,蘇典竟悲劇地發覺自己腦海一片空白,搜腸刮肚也尋不出一句像樣兒完整的詞彙來。
囁嚅了半響,他終於憋出了一句,卻是驀地以手指著林詩雅白玉羊脂般的脖頸,好心提醒道:“你……你的衣服領兒有點髒。”
“噗通”,林詩雅在蘇典抬手的剎那光景早已做好了收腹、側身、凝氣、提臂、握鞭並隨時準備給蘇典致命一擊的攻防姿勢,但她做夢也想不到,這麼個著裝稀奇古怪、頭髮留著短寸的落魄少年人口中突然會道出這麼雷人的一句話。
體內氣血忽地一顫,本就苦苦壓制於胸口的那團噬元蟲卵竟霎間衝破防禁,經脈內僅存的少許元力迅速被蟲卵侵蝕而空,林詩雅氣力終於透支嚴重,仰天跌倒。
身中劇毒,尚且威猛無鑄,於生死險境擊斃藏劍閣辟穀七階高手燕不凡,嚇退藏劍閣排行第三和第六的兩大內閣心腹弟子,林詩雅無疑已顯示出自己作為封壇大陸修士年輕一代足以睥睨天下的絕頂高手風範,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幾已在年輕一輩無敵的人物如今卻被蘇典一句話給雷倒了。
這件事若是傳將出去,絕對是能夠引起整個封壇帝國轟動的大事件。
不過這個時候,作為引起整個事件魁首元兇的蘇典卻絲毫沒有因自己能夠憑話語雷倒林詩雅而興奮,相反,對著這個突然倒地不起的絕代佳人,他反而覺得愈發的棘手起來。
蘇典自問不是一個多麼善良純真至坐懷不亂柳下惠、劫富濟貧斷刀客、笑泯恩仇真活佛,但落井下石、火上澆油的事情他卻是不屑於做的。
在前世金錢至上的社會大染缸油浸煙燻下,蘇典作為一個原本有理想有抱負的文青逐步淪陷為憤青,最後墮落至糞青,箇中的人情冷暖世風日下又豈是一般人所能夠領悟地到的。
沒有經世治國之才,亦無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經商之智,缺乏窮究治學之道的執拗,少了口若懸河綻蓮花的三寸不爛之舌,本身生於和平年代也無沙場逞匹夫之勇以加官進爵的時機,五音不全,絲竹難分,無才無藝,資質平庸……
如果不是意外來到這個莫名未知的世界,蘇典可能會與前世的大多數人一般選擇默默無聞、庸庸碌碌、平平淡淡過完一生。
然而今天,當親眼目睹了這四個穿著打扮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味道的高手過招後,蘇典內心突然湧出一種莫名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