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趕忙俯首說道:“臣惶恐。”
朱祁鈺忽然有些好奇的問道:“於少保為何引經據典,從來不用儒家學問?”
管子于謙已經引用了兩次了,于謙考了功名科舉,按理說才是儒學士才對。
但是于謙似乎很少引用孔孟之道,而是多用百家之論。
于謙想了想笑著說道:“陛下,先秦百家之論,從未斷過,只不過儒家為顯學罷了,若非如此,臣去哪裡知道管子、老子、文子說了些什麼呢?”
“這些道理從先秦傳到現在,一直恆久的流傳著,是因為他們很有道理。”
真理是顛不破的,這是一般公理。
“陛下,這儒家學問若是能治天下,臣何苦去研究諸子百家的學問呢,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
窮的意思是窮盡,指的是事物發展到了盡頭,不得不變化,變則通達,通達則恆久。
儒家的學問差點讓大明四禍齊出,于謙為了大明只能去翻別的書了。
朱祁鈺瞭然,笑著說道:“喝茶喝茶。”
于謙抿了口茶,唇齒留香,滿是感慨的說道:“陛下可曾疑慮,既然威不兩錯,政不二門,但是這些人為何能如此聲勢浩大的造反呢?”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朕並不想逼他們造反,朕只是不願以寬縱失天下而已。”
元以寬縱失天下,這是元朝得到的歷史教訓。
朱祁鈺不能寬縱勢要豪右之家,否則這大明江山,還是大明江山嗎?
朱祁鈺繼續說道:“他們稍微被約束,失去了一點點的特權,卻享受著依舊百倍、千倍、萬倍於常人的優渥生活,卻不思朝廷恩典,一意孤行,竊國為私,當是獲罪於天。”
“人人得而誅之!”
于謙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于謙面含微笑,他已經問清楚了自己想問的事兒,他問的從不是李賢一家一戶,也不是問的叛賊們的一舉一動,他在問陛下的賞罰之心。
朱祁鈺喝了口茶說道:“於少保顯然有話要說。”
于謙點頭說道:“莊子曰: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
于謙因為他廢了朱祁鎮皇位的事兒,在勸諫之事上,一向小心謹慎,他始終介於權臣和救時賢臣的臨界點內。
當時不廢不行,四禍齊出,不廢,大明就廢了。
雖然于謙一直在講古,但從來都是在說今。
于謙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昔者齊國鄰邑相望,雞狗之音相聞,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餘里。闔四竟之內,所以立宗廟、社稷,治邑、屋、州、閭、鄉、曲者,曷嘗不法聖人哉?”
“然而田成子一旦殺齊君而盜其國。所盜者豈獨其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