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顫抖著雙手接過了親兵遞上來的奏疏,襄陽的文武百官只知道自己是執掌天下權柄的大明次輔,隨便一道奏疏就能讓朝廷的二品巡撫丟職罷官。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半年來自己這半年來,揹負了多大的壓力,天子殷切的目光,首輔薛國觀的高陽生擒阿巴泰的軍功壓力,閣臣範復粹以東虜犯闕之事的步步緊逼。
若不是天子一力維護,自己恐怕早就被政敵吞的連骨頭都不會剩下了。
自天子即位以來,東虜和流寇就如同兩隻附骨之蛆一般,從內到外撬動著大明朝的根基。
楊嗣昌始終認為,攘外必先安內,不掃平內賊,又何以安民?不恢復民生又何來稅收,國朝又何以對抗東虜?
然而這些流寇卻始終剿之不盡,殺之不絕,王自用死了有高迎祥,高迎祥死了有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這些人瘋狂地遊走於陝西、河南、湖廣、山西的山地之間,所經之處,如蝗蟲過境,幾乎是十室九空。
現在好了,那個禍害了大明朝十餘年,甚至掘了鳳陽皇陵的張獻忠終於死了,自己的十面張網的戰略,透過此次剿滅張獻忠,得到了完美的驗證。
“閣老,半載苦心,終於得到回報,此戰蓬萊伯滅殺獻賊,全憑閣老運籌帷幄之間,下官為閣老賀,為陛下賀,為大明賀!”
宋一鳥震驚之餘,轟然拜倒於地,對著京師方向連連叩首。
“獻賊得滅,皇明中興有望,陛下再不必為流賊煩憂矣!”
萬元吉也是連聲大讚,這個時候沒有人在意為大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援剿總兵左良玉。
“好啊!好啊!蓬萊伯不愧是接連擊敗偽王阿巴泰和嶽託的悍將,自古名將皆不可及也,竟能料敵先機,率先在萬州佈防,彌補了本閣十面之網中,最關鍵的一環,一舉擒殺獻賊,本閣要向京師請旨,加封其為蓬萊侯。”
楊嗣昌感念之餘,亦是老懷大慰,憑藉這樣的戰功,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便會堅不可摧,若是能拉攏住李興之這個絕世勇將,說不得還能取代薛國觀的位置,成為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明首輔。
大明雖然自土木堡之後,以文御武成了國朝定製,但是適逢亂世,武人的地位卻在不斷攀升,乃至於楊嗣昌、薛國觀這樣的內閣大臣,都需要得到武將的支援,方能坐穩自己的位置。
“閣老,此戰蓬萊伯一舉擒殺獻賊,卻毫不居功,居然敘功以援剿總兵左良玉為頭功,蓬萊伯如此虛懷若谷,下官深深佩服,只是下官恐怕如此敘功,蓬萊伯所屬的精銳勇士心有不平啊!”
聞絃歌而知雅意,能把宋一鶴改成宋一鳥的人物,自然是極為通透靈活之人,楊嗣昌的心思,在說話間,就被宋一鳥揣摩的一清二楚。
“宋部院的意思是?”
楊嗣昌心中一動,眼神轉向了正侃侃而談的宋一鳥。
“閣老,瑪瑙山一戰,左良玉輕兵冒進,又無視賊寇據有地利之優勢,催兵急攻,其所部軍馬死傷甚重,皆是其急於立功,指揮不當,朝廷本該嚴加申斥之,姑念其一心為國,父子又俱喪於兩軍陣前,讓其孫左元領了左良玉許州鎮指揮使的世職,也算是皇恩浩蕩了。”
前者左良玉執意要求入川追殺張獻忠,楊嗣昌已經覺的此人驕橫難制,只不過大戰在即,左良玉又手握重兵,楊嗣昌只得隱忍不發。